琴,是我学生时代的好友,现在的姐们儿,平时联系不多,有事儿随时互找。
我俩是药学班的同学,初见时我对她没有很深印象,只是觉得她个子比较高,皮肤不好,五官尚可,有些反颌。
而据她后来讲,当时她在全班最看不上的就是我:“长得丑吧还拽的要命。”妈的,我哪得罪她了。丑是事实,我哪里拽啊?
生活就是这样莫名其妙,阴差阳错的后来,让我俩居然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姐们。
从同学,到工作,从少女,到人母。原来以为我们会一直平凡安康走到老。可万万没想到,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让我们差一点阴阳两隔。
那是三年前的四月十三日下午,那是一个星期三。我接到琴的老公涛的电话:“姐,周五咱们聚不了,琴住院了。”
“啊,啥病啊?怎么回事?”
“在班上晕倒了,做了CT,说是脑子里长了个瘤”
“哪个科?”
“神外一病房,加床,在走廊上。”
我挂上电话,告诉同事一声。驱车奔向琴的工作单位~第一医院。一路上,我诅咒每一个硬生生挡住我的红灯,我冲破每一道黄灯犹犹豫豫的阻拦。当我远远看到坐在加床边上的涛时,我那因为赶路而“嘭嘭”作响心却好似一下子上了个箍儿,我的心被箍的紧紧的,紧到无法呼吸。我是慢慢地挪到她的身边,我突然不想看到躺倒的她。
“琴,醒醒,姐来看你了”涛说。
“妈妈,莲姨来了。”我这才看到琴的儿子博文也在。瘦小的脸凸显出瞳孔里惊恐万状的黑。像两颗子弹直射进我的心里,痛的我说不出话,无语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博文顺势靠在我的身上。我搂过他,弯着腰看着琴。
躺在床上的琴,还穿着白大衣。一只手背上正挂着输液。另一手待在被子外面,无力而苍白。“琴,是我。”我握住她的微凉的手,轻轻呼唤着。她的眼睛动了动,微微撑开的一条小缝,滚动过一道似白似亮的光,我凑近她说:是我,你知道吗?
我握着她的手被她反捏了一下,虽然很轻,但我能感受到。就像青春年少的我俩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相互通知的暗语。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的心像被一根钢筋挑起来,但还没有破的状态:紧绷绷的,由此而带起的血丝在近乎被撑爆的心肌上绽开诡异的花,我的心里恐惧,我的喉头血腥。
我放开琴的手,抱抱博文,说:好孩子,姨和爸爸说几句话,你能不能照看妈妈一下,吊瓶快完了喊姨和爸爸。
博文听话的坐在琴的床边,我和涛走到走廊一端的楼梯间。这边人少些,说话也方便。
涛点燃一支烟,眉头紧锁,直到呼出一口带着尼古丁的粗气,才跟我讲起下午发生的事儿。
今天是琴的副班,(我们这边的医院药房的白班工作人员分主班和副班,主班坐窗口,副班上药,双向核对,以求准确无误)就在下午上药的时候,一下子晕倒了。好在单位就是医院,马上做了螺旋CT,发现了脑里有一个瘤,病理分析还没出来,主任说尽量挺到北京天坛医院的W过来做手术,但W人在南方。金宁说,他找私人关系让他尽快赶过来。
那主任有没有说可能是什么瘤?
他说看瘤的形态初步估计是胶母,不过还得等病理。
胶母~~~我的眼前顿时漆黑一片,我在开车途中,心里那份忐忑的祈望,被这一声“胶母”炸得连灰都不剩。
姐,你怎么了?涛拽着我的胳膊说道,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稳住自己的身体,轻声说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是脑膜瘤?像是问涛,又像问自己,更像是问空气,泪水奔涌而出。
我转过头看向走廊,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能看见人来人往,在亮光光的灯下,一切都真实的像影子。
我这个影子也飘了过去,涛带走了博文,留给我俩一段独处的时光。我在她的床边,握住她微凉的手,往常她的手心会有点湿,可今天是干硬的,我能准确的摸到她手上的茧。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苍黄发肿的脸,看着她略有一丝微缝的眼,不言不语。
可我在心里摇动着她,大声呼喊:
琴,你和我开玩笑吗?琴,你要离开我了吗?琴,你的博文怎么办?琴,你答应过我要体检的。琴,你还欠我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