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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三日

密斯特卢  · 简书  ·  · 2021-03-23 09:35

冀中三日

(一)

我渐渐开始熟悉并体认了北方的乡村。

三年前的北上火车上,这块大平原上的村落给了我一种极为灰蒙蒙的感觉,颜色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在那个一驶而过列车上对他们的生活定下的基调,事实上显然是有失偏颇的,这是一个在南方水乡长大的年轻人对这块平原的偏见。

在这个已经微凉的秋日傍晚,又一次听到了属于他们的那种锣鼓音乐,每一个调子都是高高的。他们习惯并乐于在这种透着悲凉意味的调子里扭腰踏步。锣鼓乐声在我的家乡只是在死者出殡的时候才会响起的音乐,在这里却成为了他们欢快的一个理由。一年前,我在关外的那个县城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一种毛骨悚然的震惊,而这一次,我慢慢开始接受着,甚至开始学会了和着。在这样的心安理得中,我愉快地欣赏着这个广场上开得热烈的菊花——我从来不知道这种我最喜爱的花儿能开得这么彻底和饱满。

这块土地是离曾经的神话很近的地方,它的主题是红色和战争。燕赵大地出侠士,这样的意思只有经历了战争才会诠释得栩栩如生,而这个城市从来都不缺乏战争和英雄。野火春风斗古城的古城就是保定城,它的东面是白洋淀,我们一定很熟悉的小兵张嘎,它的北面有一座狼牙山,但已经没有了五壮士。它的南面是冉庄,赫赫有名的地道战。我一直很奇怪,这座距离北京如此近的小城,何以能在战争中作顽强而漂亮的抵抗,至今没有答案。

我这么轻易的说出"保定这座小城"的时候,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的熟悉它,事实上,就是在百年前,这座城市曾还是位列天下一十八省督抚之首的直隶总督驻跸之所。“京油子,卫嘴子,保定的狗腿子”。曾经它与北京、天津共同组成了华北平原的铁三角。而今,北京依旧辉煌,天津正在复兴,只有保定,仍然默默无闻,只是留给了后人一座完整的总督府昭示它曾经的荣耀。

而我熟悉北方小城的时候,正式建立在这样的变化中。这块土地上承载着的历史是被一层一层覆盖着的,它的厚重需要一点一点的挖掘。它示人的表情永远是破败和陈旧,但每一个灰土的名字背后却又是始料不及的千年历史。

(二)

这样的千年历史到了易县,却是成就了这流传千古的故事,它悲壮但美丽。

我是站在易水桥上眺望这易水河的。这是一座再也普通不过的简陋并且毫无特点的现代公路桥。桥下的易水河已经干涸,裸露的是一片片杂碎石子和丛生野草。当地人也见缝插针地在河床种上了些蔬菜。三轮车司机告诉我们,易水河已经断流三十多年了。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匆忙但愉快地和我们分享他童年里畅游过的易水河以及攀爬过的古城墙和荆轲塔。而现在易水河断流了,古城墙拆的就剩一段土基,荆轲塔也已经不能攀爬了。对于他来说,过去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每天都有游客坐他的三轮车,去看这些他童年里的旧物,然后获得报酬。

去之前,原以为当年那个易水应该是秦燕边界上的一条界河,否则怎么会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情绪。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易县就是当年的燕下都,而这易水就是拱卫都城的护城河。

燕都的遗迹已经非常零散。我们总是这样,用很长的时间坐着三轮奔跑在乡间的小道上,然后用几分钟时间看一处遗址。易县的人大概对这个美丽传说的主人公不太感冒。他们保留下的关于太子丹和荆轲的遗迹分别只有两座塔,都是衣冠冢。荆轲的全尸和太子丹的头都在遥远的秦国。

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纪念曾经给他们带来过无上荣耀和幸福的燕昭王——这个高筑黄金台招贤纳士的君王,这个让燕国迅速强大的君王,这个令后世贤达景仰的贤王。高高的昭王像,复制的黄金台,是这个燕国遗址的主题。大概太子丹和荆轲带给他们是更多的灾难和痛苦,所以他们是英雄却无法受人景仰,我没有看见关于他们的一尊塑像。

悲壮总是让别人同情,而却让自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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