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

他好像被困在了这个电梯里，只好终日在此游荡。电梯出来右拐是一家叫如烟的清吧，有吉他手弹唱着时兴或不时兴的歌，他从前常来，点一杯酒，兴致好的时候也会跟着哼唱几句。

说来奇怪，他想不起来自己点的什么酒，再用力想就觉得头痛。电梯里贴满了开锁广告，电子屏里则是家装广告，陌生的男人女人和小孩扮演成一家人，呈现出略显虚假的温馨。进入电梯的人多数都表情淡漠，像是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般地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明明是狭小的空间，在一片寂静里竟显得空旷，他总是站在角落，从他们的背影里嗅出了或悲伤或孤独的气息，然后在心里暗自惊奇原来情绪竟有味道。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等谁，等一个和自己有什么关联的人，他说不清楚。那辆车实在是开得太快了，司机多半是酒驾，他想。但是他自己那天也喝了酒，真是不该。吉他的声音有时候也很暴躁，如同撞击，崩塌，碎裂。他走到吧台，想喝些什么。但是服务员专心地盯着吉他手，没注意他走近，也没听见他敲击吧台的声响。他有些郁闷。人们总是太忽略身边的人。人们总是彼此忽略。

他回到电梯。外面不知道是天亮还是天黑，从前他总是晚上才去酒吧，不过城市的灯光那么亮，夜晚也永远亮如白昼。他偶尔有强烈的倾诉愿望，多数时候沉默。电梯到达底层时，人群从电梯门口呈扇状散开，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怎么不走？”女生侧靠着别过头，问他。

“你能看到我？”他心里猛的一惊，这张脸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不是也能看到我吗？”

他笑了，松了一口气，走近她，然后大脑慢慢苏醒，是她，急刹车之后的一秒，他看见了她的脸，隔着两道车窗，凌乱而惊慌，还有血，顺着额头流到嘴角的血。

“对不起。”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