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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小说《走梦人》第二十九章 俺两杀了个人

肥肉鱼先生  · 简书  ·  · 2018-08-23 13:11

      敢搭便车去一起去旅行的蚊子,一定是同类里特别有想法,也特别有勇气的凶悍之辈。

      列车刚刚开动不大一会儿,我和钱思婉细嫩的脖子,手腕,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就都中了招,被叮起了一片片“连珠包”,还红红肿肿的痒的厉害。其他的几个人,如同二土匪这样的糙汉子和老王头这样的老大爷则没事人一样,一只蚊子都没有招来。连丘老九和老疙瘩也都能独善其身,可能是蚊子也怕了老九的满身学者酸腐气,又嫌弃老疙瘩的皮包骨没油水吧。

      见我们两个咧着嘴咝咝的不停挠,不停的拍打,老王头从兜里摸出半包黑鹰香烟,揪掉了过滤嘴,把烟丝掏出来放进嘴里嚼成糊糊,拉过我的手臂抹在蚊子包上,“抹上就不痒了,试试!蚊子最怕老烟油子,嘿嘿。”。

      确实是“老烟油子”,他张嘴笑的时候那一口里倒歪斜的黄牙,吓退了我的瘙痒,不知道蚊子是不是也吓到了,不再来找我的麻烦。

      “呵——唾!”,又一块烟丝糊糊吐了出来,老王头用手指掐着递给钱思婉。她的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尴尬的笑了笑,把衣领立的高一些,两手交叉藏在了腋窝里,连忙说:“我不用了,谢谢您老同志。我没叮几个……”。

      “呦~!带过滤嘴儿的呢?!老师傅,生活不错啊!咱爷们儿除了旱烟,就从俺村老常那弄过几包大丰收,八分一包的都给我心疼够呛!”,二土匪说着,不停往老王头跟前凑合,老王头忙递上了一支给他。

      二土匪喜滋滋的接过烟,怼在烧红的炉箅子上点燃,往后一靠,叼着烟屁股,挤眉弄眼的说:“来,老师傅,讲讲,现在这景儿太适合听闲篇儿了。你刚才说要讲张副站长啥事儿来着?”。

      “嘿嘿,各位,咱们副站长早年在乡下那算是个文化人儿,从小咱两就认识。过年过节写个喜帖对联,红白喜事儿做个主持,十里八村都得紧着他。能应的上这些景儿混口饭吃,那也是有绝活儿的,他说‘数来宝儿’,那叫一个好听,我还跟着后边学过两段呢,给大家伙抖一个,热闹热闹?”,这老王头俨然化身茶馆掌柜,好强烈的表演欲望,不过他张罗的这么热闹,倒还真把几个人的兴致勾了起来。一上车就窝在角落里躺着的丘老九也来了精神,不停的说:“好!好!来整一段!”。

      老王头伸出手冲众人摆了摆,示意大家安静。接着从凳子底下抽出一条小柴火枝儿,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坐在炉子上的搪瓷缸子。拉开了嗓子说唱起来。

      “数来宝那个进街来,一街两巷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俐俐拉拉挂招牌。金招牌,银招牌,大掌柜的发了财。你发财来我沾光,你吃糨的我喝汤。您各位步步高升嘞~!一拜君,一拜臣,再拜掌柜的大量人。人量大,海量宽,刘备大量坐西川。西川坐下汉刘备,那个保驾全凭三千岁。人又高马又大,脸膛黑胡子乍,大喝一声桥折下。夏侯杰,掉下马,曹操一见害了怕……哎?后边我还真记不住了,哈哈,好些年没耍过这个啦!”,一段抑扬顿挫的吉利嗑儿,配着老王头那张十分接地气的脸,听的大家敞开了大笑,着实热闹起来,黑黢黢的车厢里也溢满了喜庆味儿。

      啪!老王头拍死了一只绕在耳边飞的蚊子,也像拍了一下说书人的惊堂木。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沉的叹了口气说:“老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那一年,闹饥荒,日本兵也进来了,占了柳树河车站,修了炮楼,管着从东北老林子里运出去的好些个木头和煤炭。他们到乡里抓了学过些日语的老张当站长,谈不上觉悟还有情不情愿,老张答应了,起码每月发的粮食能养活家里十几口人的命。我家那时候穷的叮当乱响,就靠沿着铁道边捡火车上掉下来,那没烧干净的煤核换点吃的。唉……”,老王头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给旁边的几个人让了让,大家都眼巴巴等着听故事,没接。

      “那年头,捡煤核都得抢着捡,十里八村的半大小伙子都弄这个,赶上好机会,还能从火车上掏点零碎东西下来,什么行军被啊,鞋啊啥的。靠近火车站有日本兵,没几个人敢靠前,有天我起的晚了,顺着铁道溜达半晌午也没弄到多少,就寻思冒个险,人家日本兵没准也看不上咱这点事儿。没成想啊,开始捡的挺欢实,突然来了辆运兵的火车,满站台下来不少兵。等我抬头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是人了,我拎着土篮子赶紧往外撤。这一着慌可了不得,半土篮子煤核整扣在一个扛枪站岗的日本兵后背上,还把那人撞了一个咧斜。当时我脸上就挨了一枪托子,俩眼睛啥也看不清啊。一群日本兵围上来这顿打,被撞的那个骂骂咧咧,刺刀一番,眼看就要捅了我。”,说到这,老王头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好像那脸还肿着,还疼着。

      “得亏了老站长啊!顶着那些个人的枪杆子冲进来,一把攥住了那个兵的枪。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日语,点头哈腰的替我赔不是。老张长得高啊,整比那个日本兵高出一个半脑袋还多。一顿说,也不知道是把对方说通了还是说蒙了,那人跳着脚给他扇了两个大嘴巴,招呼着一堆兵散了。当时我躺在那,真是吓得快没脉了啊!”,老王头摸索着肩膀接着说,我们一圈人也都紧张的不得了。

      “后来,老站长把我领进道班的小房子里,跟我说:‘我说你是我们站上的巡道员,会修道岔会打信号灯,是把好手。你在这呆着可千万别出去再捅娄子了!等这些兵走了再说!’,搁那以后他真安排我进了道班,给了我口稳当饭吃。唉……就因为这事儿,我是好了,后来他可是遭了秧,日本人撤走了之后,因为他当年算是给日本人办过事,挨过好多次批斗。那才真叫遭罪呐,挂着大木头牌子,铁丝勒紧脖子里血干了又流,疤结了又裂,我在旁边看着,只能干瞪眼,不敢说话啊……,要不怎么现在一看见政府和部队上来的人,他就腿肚子转筋,生怕说错了啥挨收拾,紧着表忠心么……”。上岁数的人流出的眼泪,更让人心疼,心酸。

      “本来我和他还办过了一件大事儿,要是那事儿能找到凭据,老站长也不至于被批个亲日,弄的那么惨啊,可惜偏偏……,唉……到现在俺两也没弄白……”。老王头端起搪瓷缸子放到嘴边吹了吹,又把它放了回去,半晌也没吭声。

      “咋的了?啥大事儿?老师傅,您这说书也别留半截啊?”,老疙瘩听的起劲,手里的半把毛嗑儿(瓜子)都忘了吃,连忙催促,抽出根烟给老王头续上。

      “真不是瞎编的啊,这事儿真真儿的。俺们两个弄死过一个人,一个日本兵。”,老王头吐了一口烟,瞪大了眼睛说,炉子里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沿着他的皱纹照出复杂的光影。

      “有天晚上,那时候我已经跟着老站长一起住在车站里了,喝了二两老黄酒之后,迷迷糊糊的出去放尿。就听见那车站边上树林子里哗啦哗啦的响,有人唔唔的叫,那叫声,低低的,听着还挺瘆得慌的。我当时就精神了,这是有情况啊!赶紧回屋叫上老站长,一人拎一把尖头锤就摸过去了。”,别说,这老王头真是块说书的料子,我们几个的心思都被他给提起来了,一起跟着紧张。

      老王头点了点头,接着说:“俺俩蹑手蹑脚的扒开草棵子偷偷看,一个日本兵张牙舞爪的,身底下压着个大姑娘,嘴给堵的结结实实的。老站长那当时‘呲楞’一下就蹦出去了,拿手电一照,把那个兵吓了一大跳。那个兵看清楚来的是个车站里的,根本没在乎啊,回头又扎那姑娘身上去了。老站长拿日语边骂边伸手去拽他。那人急了,伸手从腰里拽出一把刺刀,回头直接钉在姑娘的脑门子上,舔着刀上的血就冲我们两个扑过来。俺两当时眼睁睁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就这么死了,那火气蹭蹭串起多老高啊,跟那个兵玩了命了。一顿锤子,砸了那个日本兵一身的血窟窿……,那真是打红了眼,什么害怕啊啥的,全都不知道!”。

      “过后,两个死人摆在眼前,也真是不知道咋整好了。我出了个馊主意,都捆吧捆吧抬河沟子里去沉了。虽然对不起那个枉死的姑娘,这要是日本人发现少了个兵,不得把这方圆几十里折腾个底朝天啊,得多少人跟着遭殃!你们想想。”。

      “柳树河车站后边真有一条柳树河,支岔连着几个死水泡子,我们把那两具尸体拿席子捆了,摆在一个大泡子前边。摸出几根烟给那个姑娘点上,叨咕了几句‘真是不得已,没救成你,还得把你沉水里’之类的话,跪下给磕了几个头,刚要起身抬了往水里扔,可是抬头一看,前边的俩死人都不见了,这他妈的大半夜,真要把人吓死!仔细找了一圈,突然就觉得头顶上有湿漉漉的水滴下来,抬头一看,无边无际老么大的一汪子水跟个漏斗似的,就那么悬在半空上!那两个尸体直挺挺的往那水里飘!我俩头也没回,撒丫子就跑了……。谁也不知道啊,第二天日本人就从站里撤了兵,都走了。这事儿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了了……”。

      听到这,丘老九一把抓住了老王头的手,哆哆嗦嗦的说:“那悬在半空的那汪水!是不是像个湖?!”,老王头被他抓的一愣,点了点头,“是有点像……挺老大的一片,是像个湖飞天上了……”。

      在云南出现的悬空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东北啊!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张大了嘴巴,齐声说:“悬空湖!”。根据那么多资料显示,中苏的也好,中美的也罢,各种勘探队后期收集的都算上,悬空湖的所在位置都指向了云南的广袤大山里。如今老王头无意中讲的这个闲篇儿,让原本清晰的勘探目标和方向,直接生出了更多的可能,这是完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相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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