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股寒流强势来袭，天空飘起了雪花。不一会儿功夫，田埂和屋檐都白了。萌萌抬起头，那里是一片触不到的宇宙苍穹和漫天舞动的精灵，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在狂欢。
她雀跃起来，喊来正在火炉边缩着手的爸爸妈妈：“快来，快出来，打雪仗啦！”
妈妈推了推爸爸：“去吧，你该走了，再陪她玩儿会。”
“我该走了？”爸爸很吃惊，“你呢？”
“我打算今年不出去了，”妈妈说，“我想就近在县城找个工作，说回来就能回来，方便陪孩子。你觉得呢？”
“太好了！”爸爸抚掌而笑，“给你两个任务，一是陪好孩子，二是找找生意门路。我再努力一年，明年回来买房，你就给咱们打头阵！”
“咋？能耐了你，还一二三呢，要不要再给你立个保证？”妈妈揶揄着爸爸，然后俩人相视一笑，出了门。
他们来到街口，土坡下面那一片广阔天地已经挤满了嬉戏的孩子。他们追逐着，笑闹着，相互扔着雪球。
萌萌一家三口迫不及待地加入进去，然后一阵玩闹。许久，萌萌跑热了，也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突然，远处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过来，边走边喊：“萌萌，见到我家屋你奶奶了没有？”
萌萌吃惊地看去，这个人齐耳短发，穿着素雅的蓝格子大衣，说话的一腔一调，走路的一招一式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想不起。
“萌萌！”那人又喊了一声。
熟悉的喊声把萌萌拉回那个深夜的墙头，墙外是荡气回肠的歌声。这不就是那个彻夜歌唱《军港的夜》的薄荷姑姑吗？可是她就像换了一个人，脸色红润起来，头发也留长了许多，待走近细看，发现她小腹竟已微微隆起。她要做妈妈了。
“姑姑，你现在真好看！”萌萌由衷地说。
“你也是越来越好了啊。”姑姑羞涩一笑，“路好滑，我只怕摔着了。”
薄荷姑姑小心翼翼地在人群里穿梭着，询问着，萌萌见状，连忙上前劝住：“你站着，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就好了啊。”
薄荷姑姑感激地点了点头，目送萌萌走远。雪还下着，她雪中站定，眼睛望向高高的土坡，那是她坚守了十多年的哨岗，十多年的执着，半生的风霜雨雪，她的眼眶湿润了。
她静静地立在风雪之中，任由雪温柔地不知不觉地落在身上。眼前有娘家人匆匆走过，她们互相打着招呼，没有人再像以前那样逗着她，大声喊着：“薄荷，唱个歌吧。”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个恪尽职守的老兵而今只是碰巧路过，不经意间回望一下，仅此而已。
爸爸是初六那天拎着行李出门的。
“看好你钱包和手机。”奶奶交待着。
“知道的。”爸爸说。
“充电器带了没，别忘了。”奶奶提醒。
“她妈装的行李，她心细着呢，放心吧。”爸爸安慰她。
……
老太太一脸的担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在母亲眼里，百岁的儿也是小孩，对于替孩子操心一事，她总有细数不尽的理由，母亲的担心山高水长。当然，孩子也是担心妈妈的，可他们的担心来得急去得快，犹如轻风一阵。
妈妈替爸爸拎着小包，和萌萌肩并肩去送行。萌萌削肩细腰，看起来很挺拔，她的个头已经和母亲一样高了。
“妈妈，把爸爸送到县城吧，我们正好去趟书店。”萌萌和妈妈商量。
“需要什么书了，丫头。”爸爸问。
“我得赶紧买两本寒假作业回来，快开学了，功课必须马上捡起来。”萌萌静静地说。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爸爸鼻子一酸：“好！”
公交车一路轻轻摇晃，仿佛小船儿在水波上荡漾，萌萌开了窗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汽油味还在车厢里弥漫，乘客依旧是比肩接踵。
“又是一年好年景啊。”车里的大人们纷纷在说。
“爸爸，咱家也是好年景。”萌萌冲爸爸笑了笑。
回头望去，远处已经看不到童年的田野，也再找不到踩出的脚印。她终将慢慢长成一名小小的少女。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