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极阴极阳
我看着那对长不足尺的物什，不由感叹：“这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天印，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龙道继续道：“后来巴国被灭，二位宗祖携幼主逃入深山，躲过了秦兵追杀。安定后，他们便建了一座巴裔巫城，暗自招兵买马，意图伺机助幼主光复大业，没过几年，势力渐渐壮大，哪知奸人告密，引秦兵进入深山，围住了巴裔巫城。一来城池坚固，二来二位宗祖用蛇符天印招来群蛇助阵，秦兵大溃。强攻数日不下，秦兵急了，从四周放起火来，群蛇畏火，各自逃遁，城中兵将亦皆葬身火海，几乎全军覆没。幼主也为逃过这场劫难。
“不过万幸的是，我龙家不该绝后。那场战争中龙氏族人有半数罹难，在危急时刻，余者在混乱中找到了这条密道，直逃至此处。但当时二位宗祖年事已高，又在战乱中受了重伤，知复国无望心灰意冷，竟然气绝。其子孙将其骸骨葬于这主壁之下，又立了宗祠，在此刻下宗祖获蛇符天印的经过，记下他们护国的伟业，直待硝烟散后，才遁出山去，另立家业。
“遗憾的是，蛇符天印在那次战乱中丢失，传说是被一条金色巨蟒吞下，匿于腹中。若要取天印，只得仿这壁上之法，杀蟒取印。然巨蟒甚是凶猛，非常人能敌，须得真主转世，那巨蟒才甘破腹献印，让群蛇从主。后来龙氏子孙诸如你我等，常常甘冒奇险，进山寻印，而致祸患无穷。这是后话。”
我心说，你还好，一切都是处于自己本愿，而我与妖妹妹却是被骗出来的，至今也不知道此行有何用处。
龙道顿了一顿，接着道：“这些年我一直住在石塔内，每每心烦意乱时便道这里来静心悔悟。偶然间发现了一块小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主壁上二尊神像脚下确实有一块石碑，上面全刻着古字，我一个也不识得，便问道：“上面记载了什么？”
他道：“石碑上说，若要取得天印，须得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方能成功，否则祸患无穷，这亦是我们屡遭灾祸的原因。”
我问道：“怎样才算得天时、地利、人和俱备？”
龙道不回答，却反问道：“若我没猜错，你是辰年辰月辰日辰时所生吧？”
我心中一惊，暗道：“人活久了也会成精么？”但不敢欺瞒于他，便道：“晚辈正是丙辰年三月初三日辰时所生，正逢辰年辰月辰日辰时。”
他微微一笑，似乎有点得意，点点头道：“那么龙老三的姑娘龙妖就是丁巳年四月十一日辰时所生了？”
我更加惊愕，他竟能算得如此精确，便道：“正是，不知您问这些做甚么？”
龙道“嗯”了一声，道：“这就是了，蛇乃阴寒之物，九月九日，两九相重，日月并阳，天下浊气转清，群蛇集于栖龙山取阳补阴，此便是天时地利。所谓人和，则是说驭蛇之主须是极阴极阳且相属龙蛇之人，阴者想从，阳着相克，方使群蛇臣服，即方才所说辰年辰月辰日辰时所生与巳年巳月巳日巳时所生之人。此些条件缺一不可，遥想到年，问题便是出在人和之上，才导致无穷的祸患。本来我便是巳年巳月巳日巳时所生，且大哥龙禹是辰年辰月辰日所生，然而他却差了时辰，故此失败。所幸的是，这一时龙家便出了两位生辰相合之人，故此那日我说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七叔带我和妖妹妹出来是这个用处，一时之间，我从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变成了这件事中的主角，竟有些不习惯。但心中毫无半点兴奋，事情发生到这一步，我反而平静了许多。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便问道：“如此说来，要取天印岂不容易得紧了，天下极阴极阳者恐不止我与龙妖二人吧？”
他道：“非也！除生辰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这二人体内必须淌着龙氏先祖的血液。”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龙道叹了口气，道：“这天时地利易得，人和却是难上加难，龙家屡遭惨败多是因人和未足而已，也怪我等太过愚笨了!”语气中含着深深的自责，眼神中也现出些许悲伤来，也许是想到了故去的兄长们。
沉吟良久，我问道：“你们那次进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道看了看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当时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年我与兄长们闯入这山中，遇到过各种艰险，到栖龙山已元气大伤。终于赶在九月初九重阳之日到达巴裔巫城，群蛇早已布好阵势。中间许多情节且不说，只说重阳之日，我与大哥到祭天台上互饮了血酒，不一会，果见一条黄金大蟒向我们游来。本以为一切顺理成章，却不料中间出了差错，金蟒立即识破，张开血盆大口便要袭来。我与兄长们力斗良久，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各自负伤不轻。
“我们逃入石塔内，龙禹已是奄奄一息，我也动弹不得，只有龙乾和另外几个族人负伤较轻。龙乾摸出传家玉佩，交代几句话便去了。不一会儿，又有群蛇袭来，我们奋起反抗，可我最终还是倒下。待我再次醒来就已经在方才那间石室内了。我四处查看了一番，族人们皆已离去，外面的光景也变了，原来我在那里睡了数十年之久。我思及家人，便凭着记忆往家走，到石塔底层见到那些骸骨才知道族人们皆已遇难。我误打误撞地回到了龙家，后面的经过想必龙鬼头也对你说过，我就不再啰唣了。其实山前的齐家大院便是龙家的旧宅，后来怎么转与齐家我就不得而知了。
“重出龙家后，我又到这山中来，过不多久，突觉浑身奇痛，甚是煎熬，如此过了七天，竟蜕出一层皮来。我当时受惊不浅，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这样。此后每隔七年便要经历一次蜕皮，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妖怪，后来才知道，在我昏迷之时，族人喂我吃了千年蛇胆，才得如此，这也是我之所以能长生不老的原因。近些年，我渐渐觉得体力不支，怕是大限将至了。但活了这么久，我早就受够了，死去反是一种解脱。”
说完这番话，他表情极为平静，似乎早已看淡一切，超脱生死。他这一世生死数度，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了。只是他所历经之事实在出人意表，若非亲耳所闻，定然难以相信。
我又与他叙了些闲话，稍休息了一会儿，不觉转到第二日，算算时日，已是九月初八了。
龙道站起身来，道：“该动身了！”
我跟着站起身来，便向来时的山穴奔去，却听他喊道：“这边！”
我回头，只听“轰隆”一声，右壁向两边分开，现出一条暗道来。龙道灭了石炬，依旧摸黑进入暗道内匍匐而行。
约莫行了两个时辰，终于才有光亮透进来，又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我们来到一条横向的崖缝内。石缝处在半山崖上，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又有些人工开凿的痕迹。足有人多高，可容四匹马并排行走，估计是当时的行军大道。
我立在崖缝边缘，长长舒了一口气。天空依旧乌云密布着，极远的天边现出一点殷虹，如同黑夜中的一只红眼，死死盯着我，随时要将我吞噬一般，极为诡怖。
此时我们已处在栖龙山的最高峰上，千山万水尽在脚下，大有“千峰我为主，万山皆是臣”的气势，天下的一切都变得微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