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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溪羽  · 简书  ·  · 2018-04-01 22:43

消失  图·网

1.梦

我叫……

抱歉,我忘了名字。我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叫我的名字不尽相同。

我不记得他们叫了什么,也不记得我从哪里来。

有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包括我是谁。医生说,我得了失忆症。每隔一段时间,记忆便会自动消失。

阿宇说,这样也挺好的,不用刻意便能忘记,是很多人想做却又做不到,甚至是梦寐以求的特异功能。

可是,我的过去呢?

阿宇也说何必要在意以前地事呢?无论过往是充满了辛酸还是快乐,既然忘了,就别再留恋,过好现在就够了。

我一直记得阿宇说的话,活在当下。

我住在A城,在三环的一所大学旁的书吧工作。自我有记忆以来,我便在这里了。书吧有两层,第一层设有木质桌椅和软沙发,供人休息、喝茶;二楼则是书屋,专供看书。

书吧的周围种着竹子,还有一些假山,乍一看颇有园林的意境。

整个书吧,只有一个营业人员,便是我。

书吧是24小时营业的,白天从早上十点工作到晚上九点;十点以后书吧便没有人看守,一楼大门敞开,二楼书屋则紧闭。

我曾问过阿宇为什么晚上还要营业。

他说,为了那些流浪人有所可居。

可奇怪的是,我们从没有见过有流浪人来过。每座城市,都应该有流浪人才对呀。

每次我来上班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似乎从来没有动过的痕迹,也从来没有丢失过。我提议说要看看监控,阿宇阻止了我。他说我太多心了。也许是他们在天明之后,收拾好了一切,便离开了,让我不要破坏了这份美好。

阿宇总是这般善良。

他最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好不惬意。

我不喜欢看书,但我喜欢阿宇,每当书吧没多少人的时候,我便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他做过的喝喝茶。

忘了介绍,阿宇是这儿的主人。他身形瘦长,高高的鼻梁,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面容清秀,颇有古代书生的气质。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书吧还只是一个只卖书的书城。奈何现在的人喜欢在手机上看书,来实体书店买书的人极少,常年亏损,便换了主人。

因为我是唯一熟悉这书吧的人,阿宇便留下了我。

那天,阿宇穿着灰色的卫衣,下身是牛仔裤和白色板鞋。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书吧门前,皱着眉看着店招,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我愣了愣,心跳漏了半拍,等他走近了我才尴尬得回应了他。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摇摇头说忘了。

他疑惑得看了我一会,左手推了推眼镜,似是在猜我说的真假。

我被他看得脸颊绯红,羞涩得低下了头:“你帮我取一个吧。”

“梦,”他忽然说,“我就叫你梦吧。”

“梦?”我抬起头看他,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他解释说,这里是他的第二个梦想。

“那第一个呢?”我按捺着心里的悸动,问他。

他笑了笑,笑得很温柔:“找一个可以陪我到老的人。”

“哦。”

我从他的笑容里,猜出他已经找到了这个人,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他又问了一些关于店的其它情况,我虽心不在焉,仍如实回答。

我知道,这是一见钟情,可惜不是时候。虽然嘴上在回答他,心里却在想他的她是什么样子的,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我们不早一点遇见。

“我算不算在你的第二个梦想里面?”没有防备的,我忽然问。话刚出口的时候,我便后悔了,他会怎么想我?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我立刻低下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愣了愣,目光悠长得看了我一眼,浅浅一笑,不再说话。

我尴尬得笑了笑,问了他要如何装修这里,他又才开口。

短短一个月,书吧便全然变了模样。

当然,我也不再问他那些幼稚的问题。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也可能随时会忘记现在,注定不是可以陪他到老的人。况且,能留在他的梦想里,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哪怕是很小,小到微不足道的位置,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当好老板,我做好分内之事。

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我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每天早上等着见到他,晚上道一声“再见,晚安”。这是我感觉到最幸福的事情。

2.等

书吧的生意不好也不坏,偶有得闲,我便会看看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大部分都是面无表情,只有遇到带黑色眼镜的人,僵硬的脸上才会浮现一丝笑容。

他们漫无目的得走在街上,如同行尸走肉,连撞了也不会回头看一下。我总觉得他们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改在怪在哪里。

他们有时站在街上,便是一天,看起来像是丢了魂。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格外思念阿宇,虽然他就在这里。

来书吧的都是一些文艺青年,这里不允许大声喧哗、不允许带手机上楼看书、不允许抽烟,很对他们的口味,当然,偶尔也有会坏人来砸场子,见不得阿宇这样有格调。

那天,我刚到书吧,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便有人闯了进来。

来的是三个人,左右两个人的手臂上都闻着老虎纹身,只有中间的那人纹着龙纹身。显然,那人是他们的老大。

那时店里没有人,他们径直进来,见我是一个人,便肆意妄为起来,不仅抽烟,还比我放一首躁动的音乐。我怕极了,不敢有所违背,便点了一首《齐天》。

“你TM听不懂是不是,我是要听躁一点的歌。”老大脾气暴躁,朝我吼道。

“躁动,懂不懂!”他的小弟扬起手便刮了我一耳光。

我吓得不敢出声,嘤嘤的哭着,捂着火辣疼的脸退到一角,惊恐地看着他们。老大见了我的样子起了歹心,朝其他人使了使眼色,便色眯眯得向我走来。

“站住!”阿宇及时出现,声音冷冽。

“你是谁?”为首老大转身看着他。

“老板。”

“切,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着,想英雄救美?”龙纹身走近他,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嘲弄地说,“就你这小身板,行吗?”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兄弟也跟着嘲笑起来。

“出去打一下,不就知道了。”阿宇说完,便出了店门。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担心极了,朝他不停地摇头,他只是朝我一笑,示意我安心。

那三人见状也都出去了。

一首音乐才正到高潮,我看到弱不禁风的阿宇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朝他们做了一个“来”的姿势,接着就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三人打得满地找牙,仓皇逃跑。

一曲未了,便结束了这场挑衅。阿宇便像是至尊宝一样,可惜我不是紫霞。

原来,阿宇因为体弱,便从小强身健体,练习了武术。他素来不喜欢故意闹事的人,知道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了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便要求我学习一些基本的防身术。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我有练武的天赋。他教了我一次,我便学会了。

我想,阿宇一定是上天派到我身边的人。从此,我就更喜欢他了。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我把对他的喜欢泡在他喝的茶里;放在他爱看的书里的字里行间;散落在书吧里每一个角落;藏在他的背影里。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爱着他,陪着他,却没想到他忽然便不再每天出现。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每次都只是来去匆忙,连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一开始是每隔几天来一次,渐渐地是一周来一次,后来便是一个月一次了。

很久没有见到他,我便试着给他发消息,说今天店里发生了什么。他不在的每一天,我都不间断得发消息,但他从未回复过。只有一次,我说店里又来了坏人,他才赶来。可是当他知道我是骗他的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我的消息,连我说要辞职,也没有只言片语。

我很难过,这算什么?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也算朋友了吧?他怎么忍心不理一个随时会失忆的人呢?他难道不怕我忘了他吗?

我仍然守着他的店,仍期待着能再见他一面。每天上班的时候如同一个机器人,机械的重复着工作。

我每天像个木偶一样,等着他出现。等得久了,便病了。我感觉有东西正从身体慢慢抽离,

我想,大概是灵魂正在丢失吧。

我想,只要我守在这里,他便一定会再回来。他曾说,这里是他的第二个梦。

没想到,等到的是一个女人。

她戴着一副和阿宇一样的眼镜,和我想象中不同,她没有美貌,也没有身材。她一笑,甚至看不见她的眼睛。

居然就是这样一个人占据了阿宇的心,我实在想不通,她到底好在哪里。

我问她怎么会找到这里,她说她看了阿宇的手机。我嗤之以鼻,阿宇一定过得很辛苦。她竟然没有一丝嫉妒和愤怒。

她坐在阿宇曾经做过的位置,我心有不悦,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她邀请我一起坐,我想着看这个女人到底凭什么吸引阿宇,便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说这里被阿宇建造的真好,好到有些不真实。

不真实?我疑惑得看着她。

她笑了笑,你没有见过真实的世界,是不会明白的。

什么?!这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不会是神经病吧!我怎么会没有见过真实的世界!我惊讶得看着她,心里愈发替阿宇感到不值,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劝他分手。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仍是笑着说,我很快就会明白的。说完,她便离开了,徒留我一个人茫然得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明白什么?很快?是很快就会见到阿宇了吗?

3.原来


当然,一切只是我的猜想。我并没有很快就见到阿宇,也没有明白女人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如往常一样下班,发现街上的行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条街道安静异常,连风也没有,时间和空间仿佛停滞凝固了一般。然而这样寂静,我却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天空忽然一片灰暗。我被这突来的黑暗吓到了,只想赶快回到家,却发现腿脚变得僵硬,无论我如何使力,都动弹不得,如同固定在了那里。

该死的是,我能感觉到,这僵硬的感觉在慢慢往上蔓延。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束光。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想呼救,却看到了三行字:

第一行是大字:您是否确定卸载“虚拟世界”;

第二行是小字:卸载后其所有数据也将被删除;

第三行是两个按钮,上面分别写着“取消”和“卸载”。

我紧盯着天空,眉头深锁,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我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阿宇,他仍然带着那副黑色的眼镜。

他也看到了我,因为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满心欢喜,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出现在天空里。

他看了看那三行字,又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便伸手过来。

我以为他是要拉我,笑着伸出了手,还没来得触碰到他的手,却看到“卸载”两个字亮了一下,随后我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变成了粉末。而我的身体也彻底僵硬了,正慢慢地粉碎。我忽然想起她说的话,在这一刹那,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他不是要牵我的手。

原来,我从不曾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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