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啥  ›  专栏  ›  林觅

他从远方来,他已跨越万水千山

林觅  · 简书  ·  · 2020-02-22 20:09

他从遥远的大漠赶来,那时的大漠一片风沙飞舞一层一层的热浪卷来,风尘滚滚,是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盛景。骆驼队在大漠上缓缓行动,它们时不时的在大漠中吞吐着舌头,脖子上铃铛作响,这是大漠的一番盛景,丝绸之路从这里起行,这只是一个途径的地点。他在大漠的边缘处,除过一片片的青草地,和几近干涸的河床,鹅卵石堆积在河流的中上游,那是一片沉寂的村庄,那是一个隔绝人烟的地方。

他很小的时候,就有平常小孩所不具有的聪慧和敏捷,就有平常小孩所不具有的机警和勇敢。因此在学习拼音时,从未输过。后来,参加课堂上的演讲比赛,总是能够脱颖而出。他小学学习顺利,经常名列前茅。他的妈妈经常穿粗布衣服,上面是五彩的花纹和各种颜色的拼接,经常会在灯光下缝缝补补,比如在回到家门口时就会做好饭,等他回来吃饭,永远是干燥的碗筷,他每次吃完,都会在课桌上写作业,永远都是勤勤恳恳的完成作业,每次都是优。他顺利升学,他的母亲倍感欣慰。中学时,还是这般勤奋刻苦,有时下了晚自习打着手电筒和同路的伙伴一起,探讨着今天的作业探讨着今天的学习,那时的条件刻苦,但是他经常感到满足,那是他的一番努力那是他的不辞辛劳。

命运总是会生发厄运,命运总是会阴阳差错,命运总是会班门弄斧。

他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和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私通,他的母亲百般忍耐才生下他,所以这是他们的孤苦无依这是他们的相依为命,这是他们的生死相随。他的母亲终于在日夜操劳间在百般转悠间,在一次眩晕中,头脑着地,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他在简陋的医院里看到了母亲的最后一面,他还来不及将遗体上的白布掀起,护士就已经送进了太平间。他只是怔怔的掉了眼泪,然后又麻木的抬起手臂擦眼泪,那是一个少年最后的绝望,好心的护士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让他要振作起来,人的生命结束了,但是一切都会有的。他那时是一种痛彻心扉是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只能拖沓着脚步回到家中。那一夜,他久久睡不着,外面的狗吠声一阵阵,呜咽了一整个晚上。他看着这个曾经是母亲亲手建造的家,就算是破旧的毛毯也是母亲曾经着手的温度,一夜未眠。

他能够获得贫困补助,能够获得他人的帮助。一个远在天边的人,一个他连地方都不知道的企业家,给他写信,我曾在这里待过,现在我走了出来,现在资助你,你一定好好上学,静候你的佳音。不多的话语是一种包容,不多的话语是一种鼓励。每次的汇款单都是一种希望,这是难得的救命稻草。每次点最便宜的菜,吃最便宜的饭,穿着校服,往返在宿舍和学校之间。因为他的过分优异,学校里的福利总是第一个想到他,学校里的各种全面政策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总是这般优异,成绩前列,篮球比赛第一,短跑冠军。那时,他还不知道要去往何处要去往何方,但是那个企业家来了回信,请务必好好学习然后有机会走出这里,等待你的好消息。那时的他经常脱掉校服,校服里是一个少年清晰明朗的骨骼,是一个少年清癯健壮的身材,他在夏天脱掉校服,是白色的T恤,衣物上是他沁出的汗水。他一遍遍在草稿上画图一遍遍在纸上勾勾画画,一遍遍反复证明,有时挑灯夜读,学校里的老师无不对他寄予厚望无不对他多加厚待,就像一颗种子期待破土而出就像一颗种子期待冲破桎梏。他还不知道未来如何,但是他知道的是不能辜负,不能辜负期待,不能辜负厚望。他能有所愿的,在榜上赫赫有名。像是淋过酣畅大雨之后的雨过天晴。

他看着漠北上的野草,就想起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张抵达繁华之处的火车票,一张通往南方阴雨绵绵的火车票,他将这张粉红色反复揉搓反复琢磨,那是怎样的一个远方呢?那是要去经历的远方吗?这张绵延伸展的火车票是他亲手买的,企业家说,你可以来了。将近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他在一路颠簸中昏沉入睡在一路的流离中辗转反侧。一个少年要独自承受多么大变动,一个少年要承受多么大的孤独,火车抵达隧道,像是在黑暗中穿透了他的难以承受。他风尘仆仆来到远方,过万水,过千山。他学习顺利,按照学校的步骤一步步来,勤工俭学,在校园里乐此不疲,以至于在毕业时,他都没有能舍得吃一次肯德基。

企业家只是提供路线,安排业内工作。一切都从底层干起,一个仓库的主管。他的任务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盘点,看货,收货,配料,再到其他工厂负责货物的收发和配送,每天和司机在大货车上去其他材料厂负责货物的收发配送,有时会因为货物的不齐,而在晚上十二点而久久不能入睡。每天在货物的数量上来回盘点调查来回折腾,在整数和零头之间忙活。刚起步,也会因为生熟而焦头烂额。仓库的电缆突然少了两节,是新来的员工起了盗窃的心理,他的庞然大数上少了两节,这导致他的工作危在旦夕。这两节电缆是重要工程的电缆,不能有任何差错,这是最重要的一段,他迫于情理迫于一些难以羞耻的面子,辞了职。

在南方阴暗的天气里,在南方潮湿的空气里。在人才市场蹲了整整一天,招聘的人大都是一些公司的主管,人家看到他的简历,问他有什么特长,他说了基础的工作经验,公司的招聘人员只是摆摆手。在那块公园的长凳上,他嚼着白馒头,内心昏暗目的不明。房地产开发商的助理,看到他,说你身材不错相貌堂堂,你可以做我们的销售,一份饥不择食的工作一份求饥若渴的工作,他答应了。他换上销售的服装,黑西服白衬衫,助理说仪容才是我们的门面。他需要的是将一块块就近区域的开发项目了若指掌,将一块块开发的楼盘就近了解,然后将这些未成型的户型未成形的楼盘逐一了解,这是售楼的基础知识。他每天都站在大楼的门口,负责楼盘的介绍,每次来的人都络绎不绝,他们都大概都忽视了他,他只能沉默的站在角落里。他试着用尽激情用种欢迎的姿态来迎接这些客户,慢慢地,他们开始熟稔起来。每个月划绩点的时候,他的绩点总是垫底他的绩点总是落后,经理会找他谈话,谈很久,他始终低着头,这些都只是他的基础工资都只是能勉强混个温饱。他总是在夜晚十二点的时候,接到客户要求了解的电话,挤在六个人的宿舍里,他常常夜不能眠。终于有一天,他的经理开始发话,这样的绩效实在是用不起。他只能低着头,灰溜溜的走去。

他恳请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于事无补。他拎起行李,前往另一个地点。

这大半年,他省吃俭用积攒了一些钱,够他基本开销的三个月的钱。他试着投简历,试着再创造机会,试着再得到些什么。他的简历虽然会石沉大海但也不是没有任何希望,也还是会有柳暗花明处。

这次是一家小型运营公司招聘的总管,他的简历帮了不少忙。他的工作是管理不多的二十个人,管理这小小的范围,负责公司的基本运营。主要是这家小型公司的推广和传播,主要是线上推广和线上运营。虽然职位不高,但真正繁琐的是公司不计其数的各种外来文件,各种不胜其多的繁琐事务,各种不停无理由的加班,各种同事随手推给他的事务。他总是这般接受总是这般承受,他在想一定会好的。但是,工资不会往上涨,生活还是要持续,他一遍遍的问自己,来这里坚持的理由是什么?却只有简单的答案,为了活下去。他在这个职位上一直想要有所突破有所作为有所成功,但结果是不得而终。没有任何进展没有任何头绪,这家小型公司的基础运营就是靠为数不多的广告费,广告费用少的可怜,只够维持基本运转。这样一来就是两年,他都觉得常时间的坐着,就像后面都能长出茧。

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那是互联网高速建设的那几年。他和同事合伙做起了线上运营,主要负责联系全国各地的货物联系,他是联系方和客户联系,负责与客户沟通并确定下单,供货方负责发货,他能嫁接的从中间获得中介费获的订单利润。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他们之间的运营手段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圆滑,游刃有余的成千上万的订单从他们手中输出,开始扩大范围,成立合伙公司成立法人代表,一个合股的公司,他们的建造和合伙开始。那个公司只有和他们合伙的几个人,却能够在天南地北甚至在海外也能扩展业务,订单从各类小型物品到家具之间的运输,成本是非常的可观利润也突飞猛进。那是他幸运的几年,他能够从最差的地方搬到离公司最近的地方,这样他轻松了许多,他的同事选择在这里安家落户在这里生根发芽,他的同事不断多了起来,就是下班一起喝酒一起吃大排档的同事。这是最幸运的几年,这是最能够赚的几年,就算是熬夜修复系统也是斗志满满,他说,他真的不曾怀疑过,他真的不曾怀疑过人生,这也是能够举杯酣畅的几年,他好像变的胖了些,虽然他经常去健身房。每次拉开窗帘,南方的光照就这样明晃晃在他的脸上,那是一整个清晨最为明晰的希望。他们还一起手拉着手,去往沿海的地方,去靠近大海的地方。这样的幸运维持了很久很久,这是他的希望,他的诚信度一直是五星。但总有分道扬镳的时候,他的合伙人反目成仇,偷偷将他合股的股份抽调,他的股份只有百分之十,他的同事卷走了这个合伙公司财务上的最后一丁点钱,当他后知后觉却报案的时候,警察说很有可能追不回来。其实是,这个同事在下班时间喜欢摸麻将,这导致欠了很多欠款,他的同事极有可能将这些钱补了漏洞,很显然,钱追不回来,要不然他的同事怎么会东躲西藏呢?

来深圳十五年了,曾经穷困过潦倒过,也曾经厚积薄发过,但都只是失望而过。我依旧在这样的人生节点上,一无所有,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我能够拥有,但结果是,我没有过,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过。潦倒的夜里,不停的抽着烟,烟雾缭绕,内心久久不能停息。

他试着将这个烂摊子好好整理,将这个烂摊子好好复盘。但由于一个基本资金都运转不开,同事接二连三的走了,只剩下了一堆合同。又是他一个人,趁口碑还没有完,供货方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坚持着联系客户,联系着货源和供货方。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够挽回的,客户终于在不断的退单,供货方质疑他的处理工作的能力,他们之间的合作少之又少,他们之间的订单不断的返回。终于,他再也租不起这个地方,他只能选择退房,选择宣布破产。这是他曾拯救危难的时分,这是他在如火如荼中的挣扎,这是他的翻盘这是他的盛况之年,但逐渐的,却有付之一炬,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合伙建造的,共同创造的,一同拥有的,都已消失不见。

那时,他已到困顿之年。他回了趟家乡,家乡改变巨大,有了很多的绿化林,他的家已经被风沙摧毁,他没有家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跪在家门口,悉数往事。第二日,又匆匆离去,他不能有所依恋了。

他还想再试一把,凭着自己以前的管理经验和运营经验,但是,他不敢了,他只会踌躇不前。他的生活像是在打水漂,像是在穷途末路像是黔驴技穷。他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在地板上躺过一夜,是什么都没有,但不会是没有希望了。他继续求职,以求安稳,多年的管理经验出色的口才让招聘的人对他刮目而看,他又像以往那样,当了一个勤勤恳恳总管。他问自己,会一直这样吗?但是往往没有定数往往得不到答案。你要接受的是,一无所有你要接受的,不能重新开始的开始。现在,只能求安稳求所得。

他从一个容貌清朗的男子长成了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他从一个脊背发直的少年长成了一个背部略佝偻的男人,他的神光奕奕变为黯然失色。就像他有时不得不低下头,去捡掉在地上的纸张,一张张,一寸寸。

后来的人生啊,是就这样,是就如此,是万般周全吗?

他又回了一次家乡,这次掠过山川河流掠过田野掠过平原,歌词唱,为了见你,我已跨越万水千山。他这样喃喃道,我真的不动声色的越过万水千山。




原文地址:访问原文地址
快照地址: 访问文章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