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职称
“你家的那位张公子最近怎样？”李小婉冷不丁问了林佳一句。
“忙啊，整天待在实验室求证各种数据，深夜二点实验成功，被他半夜惊魂，三言两语让我打发了。”林佳一副不耐烦。
“你以前不是挺迷恋你的学霸吗，当年可是你疯追的人家，到手了又嫌弃了，张公子也是严谨认真之人，你可要考虑成熟，枉下决定伤了人家。”李小婉提醒林佳。
“那是一个学渣对学霸的崇拜，真正确定关系相互了解后，狂热归于平静，我们本是两个轨迹不同的人。他的试验室里装不下我的风花雪月，我崇拜学霸，但我讨厌那些冰冷的实验器材，枯燥的数字，可这些却都是他的命根子，凉一下再说吧。”林佳苦笑道。
“等我和导师完成这个科研项目，整理撰写完论文，我就请假陪你。”张公子总是给她画饼充饥。
李小婉不知如何劝慰林佳，她知道林佳是个有主见的人，内心的摇摆或许是不忍心伤了张公子，分或者继续一切随缘吧。
林佳紧握着手中的方向盘，转向，回方向，曾经那么自如的动作，今天却觉得生疏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对曾经的好闺蜜此时竟然无语。
也许每个人的心底，总有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留给自己独自疗伤，任何人不得触及，即使再要好的闺蜜也不会免费开放。
两人在李小婉的小区门口道别。
新的一周，周而复始。
李小婉刚踏进教学楼，就被公告栏前手机拍照时的闪光灯闪晕了。同事们正用手机拍照，一个个表情严肃，少了往日的轻松气氛，拍完照闪离。
啥大事引这么多人围观？
李小婉心生疑惑，不由自由地放慢脚步凑了上去。她探起身子，踮起脚尖，目光穿过肩头的缝隙仔细一瞧，哟，原来是一年一度的职称评审又开始了。
高级职称，一个指标，按李小婉现在的正常晋升程序，那是十年以后的事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事一身轻，她啍着小曲踏入了办公室。
而她的对桌冯老师，正戴着老花镜低着头，仔细阅读《高级职称晋升实施方案》打分细则，在相应的打分项后边都用铅笔打上了一个小分，原来他在估算自己的得分呢。
“108分！”他边说边摘下了老花镜，用右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双眼。
“我120分！”办公室的一角传来孟老师的惊喜之声。
“去年咱俩分还差不多，今年你怎么窜出这么高了？”冯老师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质疑道。
“我今年比你多了论文和优质课！”孟老师铿锵有力地回他。
“论文喊你一齐买，你舍不得花六百元钱，现在后悔了吧！”一旁的路主任对冯老师卖起了后悔药。
冯老师一听这话，心口一紧，隐隐作痛，可他鸭子嘴硬得很。
“弄虚作假的事我宁愿不晋级，也不助长这股歪风邪气！”他气呼呼地把手中的眼镜狠狠地扔在办公桌上。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孟老师听了，脸微微红了一下。她站起身来，给杯子里续满了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嘴想努力解释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孟老师，你今年希望大大滴，晋升上了别忘了请客，都跟着你沾沾喜气。”教历史的胡老师打破了僵局。
“借你吉言，一定，一定！”孟老师爽快地答应了，去年她的各项打分和第一名差2分，当了炮灰。
今年够晋升条件的她都偷偷地给别人估算过分了，都没她的分高，今年她想这名额应该是把里攥了，这唯一的高级晋升名额非她莫属。
中午回到家，她把去年准备好的晋升材料重又拿了出来。毕业证、论文、课题、继续教育证、业务上的、政府奖励的各种证件，撑得棕色的牛皮档案袋呲牙咧嘴。因为下午4点前必须把晋级相关材料交齐，好在她万事俱备，只等评审了。
冯老师一算自己的各项加分在初一级部都排不上号，还不知初二、初三有没有黑马，他有自知之明弃权了，明知评不上，也别瞎掺和当陪跑的了，还不如省二百元的评审费给嘴搞搞油呢。
联合中学的孔校长，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为了避嫌，减少人为骚扰，本着职称评聘公开公平公证的原则，当夜从外县请来了五个评委，在一个偏僻的封闭的宾馆内，开始了晋升材料的封闭式评审打分。
参与报名的五个教师，使出浑身解数，搬动各种关系，也没打听到评审的地点，结果。少了各级领导的电话骚扰，迅速产生了一个名额。孔校长怕夜长梦多，第二天早晨，就在电子屏上公布了结果。初三级部语文老师王涛130分，第一名；第二名是孟老师120分……
春风得意的孟老师早早来到学校。
公示屏前早已挤满了看结果的老师。
有心计的老师不仅仅是看结果，更重要的是看赋分表，拍照记下来，在今后的教学工作中按赋分项准备。
“早啊！”孟老师主动地和老师们打着招呼。
当看到孟老师挤上来时，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自动给她闪开了一条缝隙。孟老师凑到电子屏前一瞧，脸色瞬间晴转多云，由白变红，继而发青，呼吸急促，两眼发黑，差点被电子屏上的结果击倒。刚才还胸有成竹的她现在犹如万箭穿心。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看错了，得得瑟瑟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拍照。
手微微发抖，照片照得有点模糊，她又赶紧补拍了一张。
围观的老师一见她那神色，安慰道：“孟老师，明年这名额肯定是你的了……”
她不知自己如何进的办公室，一屁股蹲在办公椅上。手脚发凉，手心额头已浸出了冷汗，她打开了手机，紧紧地盯着刚才拍照的赋分表。
她一样一样地仔细查看王涛的各项加分，突然她对王涛的一个证件产生了质疑。
原来，联合中学有两个王涛，一个是初三教语文的王涛，一个是初二教政治的王涛。有一县政府表彰的“星火带头人”证件，她怀疑是教语文的王涛，借用了教政治的王涛的证件。
她清楚的记得，一次她和李小婉去初二级部借教科书，恰好遇到了教政治的王涛正拿着他的“星火带头人”奖励证书，填写教师信息登记表呢，她和李小婉还羡慕地拿在手里瞻仰了一番。这个好人证是政府部门发的，一般人得不到，虽不是业务上的奖励，但含金量不小，因为晋升职称时加五分。
奖励证书上只有姓名王涛，发证时间正是孟老师所记得的时间。她心里一惊，难道两个王涛的证件合在一起了？她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气愤。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李小婉，李小婉记忆的场景中模模模糊糊有这回事，但孟老师在气头上，她不想火上浇油，只是和其他老师一起安慰她看开点，结果己经出来了，还有明年。
有时，我们劝得了别人却劝不了自己。此时的她已油盐不进，谁说啥也听不进去了。
但孟老师觉得输得憋屈。假如公平竞争，都实打实地拿自己的纯金证件Pk，无水分，她输得心服口服，但弄虚作假她不能容忍。
胡老师给她出主意：找领导，重新评。
不知谁又添了一句：“太欺负人了！”
一阵引风吹火，点燃了孟老师心中的小宇宙，她怒气冲冲进了校长室。
孔校长听了孟老师一番语无伦次的陈述，他将信将疑。
“不会吧，证据呢，我们可不能瞎猜测。”孔校长深知学校的某些老师关系硬，有些证件他都难搞到，但有的老师关键时刻却能亮出来。
“只要拿到证据或找到证人，我们就重评，我们学校领导决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孔校长没料想自己为了预防去年评审时各种电话的骚扰，今年换了方法，竟然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打电话给教语文的王涛，让他来趟校长室。他要当面锣，对面鼓，一定把这事弄清楚。
王涛进了校长室，他看到了铁青着脸坐在一旁的孟老师，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孟老师也在这。”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孟老师一见他，竟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没吱声。
“王老师，你的职称评审证件都是真的吗？”孔校长开门见山问道。
“孔校长你怎么能这样问，你有啥证据证明我有假证，承诺书我不是写了吗，假如上交的材料有假，我自愿三年内放弃评审职格。”一句话噎的孔校长无语了。
“我前段时间看到初二的王涛老师有‘星火带头人’的证书，你怎么也有，我怀疑你用的他的。”一旁的孟老师插言。
“怀疑？自己评不上乱咬啊，证据呢，孟老师，我看你是得了更年期妄想证了吧，你这个年龄段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啊！”王涛回敬她。
“你，你……”气得孟老师浑身打颤。
王涛转身离开了校长室，“啪”得一声，把校长室门框子上的灰尘都震落了。
孔校长沉默无语。
孟老师突地站起来，说了声“我去找证人，”她急匆匆地离开了校长室。
孟老师三步并做两步，找到教政治的王涛。他正在批改作业，飞速地用红笔划着一个个鲜红的对号。他听了孟老师的话平静地说：“孟老师，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那个证啊，你有意见找领导，咱俩说不上话。”
孟老师吃了一枚软钉子，心里那个气啊。
她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初二级部。
孟老师突然想起，当时李小婉也在现场目击到了那个证件。她心头一震，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一阵风似的奔向初一级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