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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结

慕容芊惠  · 简书  ·  · 2020-03-26 21:37
摄于元大都遗址公园



春分日,我好想念北京的丁香花。那时对南方的幻想皆出自那个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可到了南方以后,才发现那个结着丁香般愁怨的姑娘始终留守在北方,不曾离去半步。

元大都遗址公园健德门往西,有一处有好几株丁香树。花开时节,香飘千里。我就是被她的独特香味儿吸引而来,沿路寻着公园入口,再沿着小月河,嗅着香味儿寻到丁香花丛中,像一只急寻花朵的蜜蜂。

我被淡紫色的云雾包裹,缭绕的浓郁香味儿缠绕,仿佛置身于天宫瑶池。未开时的花蕾密布枝头,称为丁香结,古人经常用来比喻愁思郁结,难以排解;经常用来写夫妻、情人或友人间的离愁别恨。比如李商隐的“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李璟的“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钱惟演“合欢不验丁香结,只得凄凉对烛房”等等。

也是丁香飘满园的那年,你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暮春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中透着一丝燥热。你偶尔会停下来看看伸到眼前的丁香花,然后你轻轻的拨开花枝,好让你通过跟上我的脚步。你一心要跟着我,已忽略了眼前所有的风景,脚下的路也仿佛不存在了,你好像要飘起来,只想赶快跟上我。这时忽听身后“嘭”的一声,回头望去,你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由于走的太快,没看清脚下,被一段树枝绊倒。我嗔怪到,小心点啊,快起来。你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和身上的土,一声不吭,继续跟着我。



我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停下来看着我,还是一声不吭。我走你也走,我停你也停。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晒。我有点儿烦躁,走到一棵丁香树下面。丁香是小乔木,用来遮阳不是个好选择,可周围再没有理想的树荫了,其余都是新种不久的,枝叶稀拉的树木。我尽量躲在树影里,丁香馥郁的芬芳让人陶醉。你走上前来,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闪着明亮的眸子,额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叫了声姐姐。我没理你,自顾欣赏着眼前的丁香。可真美啊,像火柴一样的花苞,绽开又像一个个小风车,带着天然的识别香型,风一吹,能香到千里之外去。

你走到旁边的一棵丁香树影里,看着我不说话。我说你快回家吧,要吃午饭了,不然家人会找你的。我实在想不出要和你说什么,当你得知我要走的那一刻,你就这样每天的跟着我,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我去哪里你就跟去哪里,有时我生气的冲你嚷,不要再跟着我啦!东躲西藏,想把你甩掉。可你就像个先知一样,准能预测好我下一秒出现的地点,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我说,你快回家嘛,你再跟着我我也是要走的啊。就在一个月前,爸妈因工作调动要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我也要转学过去。当把这个消息告诉与我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邻居家弟弟时,他就像个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了。其实我只比他大几个月而已,但从小我妈就是你弟弟长你弟弟短的,我也就默认了这个弟弟。

我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我也不想离开你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也舍不得老师和同学们,我也不想离开熟悉的校园。可是爸爸妈妈要走,我一个人也不能留在这里生活学习啊。我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好不容易垒起来的情绪堡垒,会瞬间崩塌的。我绷着脸看着他,圆圆的脸,扁平的鼻子,单眼皮,一头短发勾勒出一个十岁男孩的轮廓。

你揪着丁香的叶子扔在地上,仍然一声不吭。

我想打破这种沉闷的氛围,我想逗他说话。我说,我走了以后就没人跟你抢零食吃了,你还可以吃双份呐。我们经常会因为零食而闹不愉快。往往是我的已经吃完了,他的还有多半包,于是我就会抢他的吃。他倒也不生气,大方的分给我一多半儿,自己只留了少少的一点。我每次都会被我妈骂没有一个姐姐的样子,而他每次都会为我开脱,说阿姨我吃的少。

你依然一声不吭站在丁香树影里,皱着眉头,不知道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树影已经遮不住我了,我知道正午了。我说,走吧,去我家吃饭。我一扫刚才的诘责,拉起他走向我家。饭菜刚上桌,我妈说轩轩来啦,快洗手吃饭。我们洗了手坐到椅子上大快朵颐,我妈给邻居阿姨打了电话告诉她孩子在我家后,坐下来夹了一块排骨给他说多吃点。我争宠似的嚷,妈妈我的呢?到底是孩子啊,一顿饭下来就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我们投入的玩着游戏,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你晶莹的眸子纯净的看不到一丝杂质。

我们走的那天,你在车站哭的泣不成声,我也满脸是泪的抽噎着。我挥着手走向了检票口,走进了车厢。后来打电话听阿姨说,那天你在车站哭了好久,怎么都哄不好。

我来到新的城市新的校园,也经常会想起你,想起你那圆圆的脸,亮亮的眼睛,有时还会在梦里哭醒。

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得到你的消息了。后来听妈妈说,我们搬走后不久,你也随父母去了另外的城市。再后来,两家就逐渐失去了联系。



丁香依旧,花香四溢。我站在江南的小巷,油纸伞下不见了丁香般愁怨的姑娘,树影下也不见了簇着眉头一声不吭的小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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