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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6离别

生北  · 简书  ·  · 2018-08-12 15:41
“回忆过去和继续发生的现实不会冲突 因为我们靠咀嚼过去来活着”——乌鸦

是乌鸦先找到我的,他手里拿着一个色泽金黄的大煎饼。我感觉这个煎饼比太阳还要大。我吃着煎饼,思考一个严肃的事实,我问他:“算算时间,我们已经来西安有十天了。我想,我们身上带的钱早就应该花光了吧?”乌鸦听到这话,翻翻眼皮:“在我们来的第三天,我就给母亲打了电话。当然,是借用你的名义。”“她竟然没有生气?”我诧异的问。乌鸦想了想说:“想来是我离开后你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吧。”我不可置否的说:“这样说的话,那你可就错了。父亲可从来不是那样的人,有次母亲问他要钱来为我支付高昂的学费,他竟然跑出去躲了十多天,不被任何人找到。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或许吧。”乌鸦继续抽烟。

“或许什么?”我不解。乌鸦揉揉太阳穴,犹豫的说道:“照你的话来看,他或许有点自私了。”“那你怎么看?”我把最后一块煎饼咽进嘴里。乌鸦不再说话,他看着窗外。“我为母亲的命运感到悲哀。”我直勾勾的看着乌鸦说道。乌鸦熄灭烟蒂转过头来说:“你并不能改变什么,父亲仍是父亲,母亲仍是母亲。”这样的谈话使我感到焦虑。

同样使我感到焦虑的还有筱北,自那天我挂了她的电话后,再打过去,就已然是无人接听了。


06离别

济康正常的时候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看护病人这项工作做起来才会容易一些。他会对我说一些有意思的事,并教我写诗。我把泡好的三炮台递给他,他轻轻啜了一口说道:“作诗是一定要带有感情的,你的感情无法代入到里边去,那做出来的诗就不能算诗。翻到第三十六页,把那首诗念给我听。”我翻开那本薄薄的《济康诗选》,念道:“冷雨/凄清的冷雨/拥促的人群中没有拥抱/你哭泣/在银灰色的雨中哭泣/我蹲在/蹲在招商海报的阴影里/看烟蒂上的雨愈下愈沸腾了/你看不见我/我不认识你 西宁雨夜 记于一九年八月”他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很好,你读的很有感情。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另一种方式的摄影,同样也讲究一种构图的美学······”乌鸦适时插嘴:“于是你自己出钱印了这本册子就可以高谈阔论该怎么写诗了吗?”济康愕然的涨红了脸辩解:“即便不出书,我也是一个诗人。我有国家承认的诗人证书,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写诗。”

我看到乌鸦还有要争论的意图,赶忙劝住乌鸦:“我们是在看护病人,你非要这样吗?”乌鸦轻蔑的笑着:“是你在看护,而不是我。”他这句充满论断的语气给我的感觉是他在有意划分我们之间的界限,我失去了跟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济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说:“你们这是在演什么戏?我说,我是不会吃药的,你们随便想什么方法。阿伟,我们继续谈诗吧。”乌鸦耸耸肩,好似在说,看吧,这就是个疯子。济康继续说:“要成为一个诗人,你必须承受巨大的苦难,你没有生在一个苦难的时代,那么你就要给自己创造一个苦难的人生。”我看看时间,对乌鸦说道:“今天就到这吧。”乌鸦似是从煎熬中解脱出来一样,他点点头说:“那我去喊护士。”

我看到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慢慢睡去的济康,感到巨大的惶恐和不安。我意识到我这次的出逃可能在一开始就彻头彻尾的失败了,因为乌鸦一直在保护着我,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履行一个作为兄长的职责。我并没有去对任何人做一个直接了当的、面对面的交流,就连同济康的谈话,乌鸦也一直在旁敲侧击的提醒我这当中可能隐藏的巨大风险。自然,也不能说这几天来没有丝毫收获,我还是从济康这里窥到了成为诗人的门径,从乌鸦那里学到了去反复思考一件事的正确与否。

回到宾馆后,我开始仔细核算了这几天的花销。乌鸦喝了六箱啤酒,抽了一条烟。这项支出和我们的吃饭花费几乎一样多,其次就是房费。乌鸦默不作声的看着我收拾东西。

  “有目的地了?”

  “没有。”

  “那也是极好的,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不了,很高兴在西安的十二天里有你在。我打算去找筱北,她就这样消失的话让我感到很不安。”我接过乌鸦扔过来的酒,打算和他好好喝一场。

他摇着手中的半瓶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实上,我也要打算回去了。”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他又说:“我打算去看看父亲,去了解一些事情。”

我走到他的身旁坐下,思考着他意有所指的话。我迟疑了下但还是开口问道:“你这次回去是要找寻自己的身世吗?”

他突然饶有兴趣的盯着我,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为什么非要做一个诗人?”“不想像母亲或父亲那样活着吧,总觉得那样过一辈子的话,太悲哀了。”我边想边说道:“其实,或多或少还是和你有些关系。”

  “如此说来,到是我的过错了。”

  “不不不,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坦然接受我的命运。”

“母亲会失望的。”

“她的失望已成必然,在我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发生了。你不也让父亲失望了吗?你带走了他视若珍宝的剑,穿走了他买来一次也没穿过的马丁靴。”

“不谈这个了,你走后,吃什么?喝什么?”

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我渴了,就饮水。我饿了,就吃土。”

“你太过天真了,这样的话你在这个世道是活不长久的。”乌鸦摇摇头。

“那你呢?你从来也不肯谈及你离开后的事。”

“我们现在在谈论的是你的事。”乌鸦暴躁的把烟头摁灭。

“没有什么好谈的,再见了,乌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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