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山婆婆归来
婆婆的宝盒是六边形的，黄铜包棱，金粉描边，盒盖中央浮雕着一只金凤凰，左下方开着几朵富丽堂皇的金边牡丹，工艺精湛，似乎能闻到花香。宝盒侧面上还有几幅小小的古代仕女图，眉眼和服饰栩栩如生。
“婆婆，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婆婆打开侧面上一个很小很小的门，里面放着一个弹弓，“这是我儿子最喜欢玩的玩具。”婆婆拿出弹弓，松驰的眼皮下，两只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弹弓是一截树杈做成的，外观溜光，有点把玩后的黑黄色。
“婆婆，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想玩吗？”
“我也有一个弹弓，是爸爸给我做的。爸爸还告诉我，用鹿脊筋丝做皮筋可以射很远，用野牛皮做皮兜柔软不变形，他一边做一边教我。”
“这样说，你有一个好爸爸喽？”婆婆收起弹弓，摸摸山楠的头发，一把抱在怀里。
“我爸爸说他追赶过银狐，在山上跑了一星期，他讲的这个故事和捉迷藏一样好玩。”
“为什么？”
“他和银狐在山上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呐。”
“没开枪吗？”
“没开枪！”
“你很了解你爸爸？”
“嗯，他就是个爱玩的大小孩。”
“婆婆，这些红色绿色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呀？”山楠指着桌上的红瓶子绿瓶子问。
“装的是颜料。”婆婆旋转着六边宝盒，拉开一幅描金的白兰花小抽届，“咔咔”，小抽届内支起一个二层的展架，上面一层摆着几十种颜色，装在透明的瓶子里，由浅入深纵向排列，横看是按彩虹的色谱排列的。
“喜欢吗？”
“喜欢。婆婆，这么多漂亮颜色，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些颜色都来自大自然，是最自然的色彩。”
“这双蓝手套的颜色是从蓝天上采来的？”
“对，你真聪明，是从那里采来的。”
“这些颜色来自花花草草吗？”
“嗯，是的，每年我都会采一点点。”
“怎么采？有方法吗？”山楠对每一种颜色都很喜欢，如果有这些颜料，做出来的衣服鞋帽肯定很好看。
“有，想学吗？”婆婆从第二层小展架上取下一本书。
“婆婆，我还没上学。”
“放心，这本书里没有字。”
“没有字怎么学呀？”
“这本书里包含着一年四季，如果想去，我们必须制作一个代步工具。”婆婆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小山楠。七色堇大伞方便实用，但是只适合一个人用，如果两个人都吊着走，显然不舒服。
“走完一年四季，需要一年时间吗？”山楠无论有多贪玩，每天都会赶在天黑前回家吃饭、睡觉。如果像爸爸一样失踪一年，妈妈会彻底疯掉。
“书里是没有时间的，只有季节的变化。我们行动快的话，一会儿就回来，如果观赏美景，会晚一点点。”
“婆婆，我们需要做什么工具？”
“你会画驯鹿吗？山上常见的那种？”婆婆递给山楠一块裁衣服用的划粉。
“哦，我知道，村里有人养驯鹿。它们有时脖子上挂条红绸布，驼着大衣柜长桌子，走在山路上，铜铃叮当响。”
“是不是谁家娶媳妇呀？”
“对呀，那是最热闹的日子，全村的猎人都去帮忙，有人扛，有人牵着驯鹿驼。”
“婆婆，我画好了，头上长了三十叉。”山楠站在桌前，等待婆婆的肯定。
婆婆把颜料瓶摆在桌上，又找出一张薄树皮和一支笔。
“画得真像。来，认认真真地再画两只。”婆婆把树皮和笔推过来。
“这是什么笔？”
“柳絮笔。春天的时候，远方刮来的柳絮飘飘悠悠，我想，用它做笔，画出来的画一定是诗意的，我就把它们收集起来做画笔用。”
山楠在树皮上先画一只驯鹿的身体，婆婆拉开抽届，拿一些东西塞在口袋里，“画完涂上你喜欢的颜色吧。”
“婆婆，快看，驯鹿的身体变透明了。”山楠正在画鹿腿，发现前面的线条在薄树皮上起了变化，心里有点害怕。
“没事，孩子，有婆婆在，事情会更好玩。”婆婆把水瓢放进桦皮桶里，旋紧木水壶的盖子，塞进大口袋里。
“画吧，婆婆陪你画。”婆婆走过来，身上咣当咣当响。她坐在床边，把山楠揽在怀里，左肘放在桌上，撑着下巴说。
山楠两臂平放在桌面上，“婆婆，如果我画错了，怎么办？”
“用笔的另一头擦一擦。”
“婆婆，你想要一只头上长多少叉的驯鹿？”
“还画三十叉吧。”
山楠画鹿叉画的又快又好，因为它们像村口的那些树枝一样，每一叉怎么画，都在心里成形。
“婆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鹿？”
“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蘸一点颜料画吧！”婆婆右手搭在山楠肩上，鼓励他。
山楠握着柳絮笔，伸进褐色瓶里轻轻一触，笔尖上立刻吸满颜料。山楠缩回手臂，在驯鹿身上涂抹。
一笔下去，鹿身上长出一小片褐色绒毛，再涂二三下，驯鹿已长出一大片皮毛，摸一摸，又暖又真实，可以感觉到它的体温。
山楠仔细地涂过鹿腿、鹿角，最后，又蘸了一点黑颜料画上眼睛。驯鹿的眼睛扑闪两下，变得水润明亮起来，它抬抬四蹄，然后从树皮纸上跃到房间的地板上。
“婆婆，我画的驯鹿活啦。”山楠扑在婆婆怀里，格格地笑着，他的笑让人想起风中的紫铜铃。
“画画是不是很有趣？”
“太有趣了，婆婆，你教我好不好？”
“大自然会教你更多，比如这只驯鹿？”婆婆说后半句时语调上扬，目光里充满笑意地看着山楠。
“我明白了，多看它们，把它们都记在心里，再画出来。”
山楠涂好第二只驯鹿，树皮纸上长满褐色的皮毛。根据画第一只时的经验，这次留着眼睛没涂，以免还没准备好就跳出来。
山楠想，两只鹿一模一样，该怎么区分呢？山楠蘸了一点点白颜料，思考着该点在哪里。
地板上的驯鹿轻轻地蹭蹭山楠的手臂，“小鹿，别调皮！”山楠拍拍小鹿的脖颈，正好白颜料洒下来，小鹿脖子上立刻长出一片白茸毛。
“小鹿小鹿，我叫你白脖子好不好？”
“白脖子好，圣诞老人有一只邻队鹿，它叫红鼻子。”
山楠低头画上眼晴，“叫你黑眼睛，你喜欢吗？”一阵鹿风吹动山楠的头发，黑眼睛也从树皮纸上跳到地板上，顿时，小房间里挤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间。
“再画一辆马车吧，我们坐在上面会舒服一些。”
“婆婆，我不会画马车。”
“我来画，你看着。纸剩的不多，看来得画小一点。”
婆婆接过笔，画了四根方木撑着一把四角伞，伞的四边有一些曲线花边。婆婆又在四根方木下面画了一排座椅，座椅外边用三块挡板挡着，既安全又牢固。
“糟糕，没地方画轮子啦。你能帮我切四片红萝卜吗？”
山楠拍拍驯鹿宽大的背，从它们中间挤过去。炉边的菜板上有两根洗好的红萝卜，山楠拿起一根，贴着萝卜尖切下去。
这一片不规则，不适合做轮子，山楠把萝卜头儿赏给驯鹿，白脖子一口衔住，嚼得咔咔脆响。黑眼睛好像对小屋很感兴趣，一双眼晴东瞧瞧西看看，骨碌骨碌乱转。
“婆婆，圣诞老人是谁？他养了几只驯鹿？”
“圣诞老人是一位头戴红尖帽，身穿红棉袄，脚蹬红靴子的人，他在故事里专门给小孩送礼物。九只？十二只？可能有这么多只吧，每一只鹿都有名字。每到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圣诞老人就带着一堆礼物坐着雪橇，由十二只驯鹿拉着，给每个小孩送圣诞礼物。”
“你收到过他的礼物吗？婆婆？”
“我们这里没有圣诞老人，我也没有收到过礼物。不过，我小时候是相信他存在的，在入睡前，我会把袜子放在床边，等圣诞老人把礼物装进去。”
婆婆画了一辆红马车，将山楠切好的四个轮子摆在车架底下，婆婆端着树皮纸来到小屋外，轻轻一抖，一辆红马车从纸上跑下来，空气里飘着一种淡淡的花香。
“真香呀，婆婆。”
“我是用几种花的颜色调出这种好看的红色。下一次你也试试。”
婆婆敲敲马车的边缘，两只驯鹿一前一后挤出小门，来到小院。婆婆麻利地套上绳索，跳上马车，举起小鞭。
“目标：四季之书，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