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气灯照亮的一片打谷场上，刚收下来的包谷堆成了小山，人们围坐在一起剥玉米。
劳动任务只是扯下玉米的包衣，一阵阵清香飘荡开来，令人陶醉。
良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玩，但渐渐的，他的注意力却被另一种东西牵走了。
有时扯开玉米的外衣，良会发现半透明的玉米虫，于是捉虫成了他的兴趣，然后一条条塞进奶奶的后脖领子里……
不知是什么缘故，良对虫子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从来不害怕，那时他才3岁。
虽是3岁，乡下的那次恶作剧良一直记忆犹新，现在他7岁了。
这几天他一直盼望着一件事情。
终于在一天傍晚，妈妈一到家就拿出一封信来，良立即凑了过去，只见信封里除了折叠着的一页信纸外，还有一团压扁了的棉花。
良迫不及待的抓过来打开，哇！里面是一小片带着蚕子的纸片。
02
在湖南长沙那个春天里，良的舅舅领他来到外婆家老房子的屋后，那里有一颗小桑树。
桑叶刚绽出嫩嫩的芽包，小花一般，满是皱褶的绿叶略披绒毛，尖端略微泛红，逆光望去，如缀满一颗颗翡翠。
原来舅舅在养蚕，浅浅的纸盒内，几片嫩嫩的桑叶，可是蚕在哪里呢？仔细看时才发觉它们黑黑的，小蚂蚁一样。
喜欢虫子的良听了舅舅的养蚕经历后，立刻激起了他养蚕的强烈愿望，于是跟舅舅说定，等蚕产了卵一定寄给他。
得到蚕子的良兴奋的不得了，白天看晚上看，整天盼着蚕宝宝出世。妈妈说，早着呢！等到了春天就出来了。
没有哪一年像这一年更盼望春天。
柳树绿了，榆树发芽了，良打开棉团，暗紫色的圆点还是没有动静，良索性将它揣在了怀里。
只一天功夫，良就发现棉花上沾满了黑色的蚁蚕，紫色的蚕子孵化后，也变成了白色的圆点，他兴奋的跳了起来。
赶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洁白的纸盒，在奶奶的指导下，用毛笔轻轻的将蚁蚕扫到盒子里。
桑叶！可是桑叶在哪里呢？这才意识到是不是太心急了。
奶奶说，这时桑叶可能还没有长出来，可以先喂着嫩菠菜或者榆树叶，同时找着桑叶。
大院里没有一株桑树，跑出院外好远才找到一棵，可是桑叶才刚刚萌芽。
03
奶奶说的没错，在开始喂桑叶以前，蚁蚕已经变成了灰色，喂食桑叶后，很快就发白了。
草长莺飞，百花齐放，眨眼间春已浩浩荡荡的走来。
良居住之地地处中原，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油菜花开始盛开，花香四溢。此时小麦喝足了灌溉的水正拔节的生长，湿漉漉的麦田间野花闪亮。
除了远处的村子里，放眼四野没有一棵高大的桑树，只有农人在田间用作界标而种下的小桑树。
蒸腾的地气越来越强，走在春天的大地上，薄毛衣好像从里而外在发热，脱掉之后，风一吹又觉得有点冷。
良为采一捧桑叶需要长途跋涉、四处奔波，常常跑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却始终乐此不疲。
蚕一生要经历四次蜕皮，当看到仰起头不吃桑叶的蚕，那就是即将蜕皮的蚕了。
嘴变得越来越小，直至脱落，然后自头部开始，旧皮裂开，新蚕奋力从一件束缚它的外衣里向外爬。整个过程很费力的样子，少数蚕会在蜕皮的过程中死掉。
脱掉皮的蚕像是经历了一场磨难，又像是摆脱了一个魔咒，嘴和脚都变得宽大了，样子也好看了。
蜕一次皮就获得一次生长的机会，蚕生也充满了艰辛与危险。
04
伴着春天的脚步，蚕也进入了壮年。碧绿的桑叶上一条条白色的蚕不停的吃着，安静时可以听到沙沙的声音，个头一天天增大。
盛放蚕宝宝的纸盒子也换成了大号的。
遇到雨天，湿润的空气漫进屋内，漫过那一方盛着蚕宝宝的纸盒，桑叶混着蚕沙的气味更加浓重，那是一种自然的植物清香。
人工驯化的蚕是非常干净也非常爱干净的昆虫，污浊的空气都会对它们造成伤害，它们闻到烟味就会摇头晃脑不吃东西，更何况农药和杀虫剂了。
蚕沙可以入药，也可以做成枕头使用，有镇静安神的功效。
良一样非常爱干净，小的时候，在外面摔个跟头，都要先回家洗洗手再出去玩儿。
蚕宝宝和良像是天生有缘，心心相通一样，良对待蚕就像对待一件心爱的宝贝，珍爱有加。
蚕宝宝们越大吃的越多，采桑叶就成了一件令人费神的事情。
有时候良也求助于家在农村的同学，男孩子就会抽空爬上树摘一些给他，大树上的桑叶油绿发亮，叶片宽大，回到家里，将毛巾浸水拧半干，把桑叶包起来置于水缸旁边，可以用三到四天，那时候可没有冰箱。
但大部分桑叶都是良辛苦采集来的，来自于一株株小小的田间桑树。
经常穿梭在田间地头，到处搜寻，良练就了很强的辨别能力，十几米以外的植物丛中，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哪棵是桑树。
一天，良又在外面寻找桑叶。
像是上天的安排，一株茂密小桑树映入眼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它的出现也就是在回眸的一瞬。
一棵无人采摘过的桑树，枝繁叶茂，良飞快的采摘起来。哇！还有桑椹！
这一发现喜上加喜，良索性平躺在地，将头伸进低矮的桑树里，仰面朝天。
这时一颗颗桑椹一览无余，紫红色的、一半白一半红的、一半绿一半红的，如翡翠、像玛瑙。桑椹不大，但颗颗酸甜，回味无穷。
良一口气将树上的桑椹吃光，并收获了满满一袋子桑叶。
桑椹的味道久久回荡，难以忘怀，几十年后也没有再找回过那种味道。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