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看客insight
看看这个荒诞而有趣的世界。微信:看客inSight(ID:pic163)微博:看客inSight知乎:网易看客b站:一个看客匆匆路过长期征稿,形式包括且不限于文字、图片、视频邮箱:insight163@vip.163.com稿件一经刊用,将根据质量提供稿酬
今天看啥  ›  专栏  ›  看客insight

情人的身体,让我返老还童

看客insight  · 豆瓣  · 自媒体  · 2018-02-26 06:58
在限时的温柔里,我们只共享爱情,以及彼此终极的赤裸。

情人节来了,如救世主一般让年轻一代的性生活焕发出生机。

在这一天,媒体、商家和微信好友,都恨不得把所有的目光聚焦在青春的肉体上,去追逐他们的爱与亲密关系。

而那些和年轻人一样拥有无差别的欲望、只是皮囊衰败了的老年人,却被排除在一切与激情相关的语境之外。

“难道一个年近七旬的人,还应该扮演人类喜剧中耽于肉欲者的角色吗?”“难道还要不知廉耻地成为一个易于产生性兴奋的、纵情声色的老人吗?”

诘问之下,老年人像寒蝉一样噤了声,仿佛一踏入老年,渴望就会变得猥琐起来。这让荷兰摄影师 Annabel Oosteweeghel 感到困惑。在她眼里,老年人之间水乳交融的亲密关系,仍然极具美感。

疑窦最终化作一场十日谈式的先锋实验。Oosteweeghel邀请了六组模特,以情人或夫妇的身份搭档,根据真实故事改编成六种老年情爱关系,最终创作出影集“Old Love”——一部老年版的《五十度灰》。

里面不乏诱人的叙述、禁忌的照片、令人情怯的人物关系和被释放的想象——让“走向衰老的躯体”,在这些非常规的角色扮演中找到自我。

Isabelle & Mathieu丨Oosteweeghei 最艳羡的一对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荷兰街头,酒吧餐厅纷纷上灯,夜色平凡无奇。直到Mathieu 掠过孤独的街巷,与 Isabelle 不期而遇。

这天晚上,这个陌生的女人因为迷路,来到了他面前。Mathieu 给了筋疲力尽的对方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并在晚上把床位分出一半。第二天,Isabelle没有走,五年过去了, 她依然留在这里。

在此之前,Mathieu一直孤身一人。看见朋友们在婚姻里跌交,被孩子与妻子套牢,这种快乐与责任的结合,让他无法想象自己深陷其中的样子。他甚至想起那句话:“镜子和男女交媾是可憎的,因为它们使人的数目倍增”。他从未感到孤独。

可现在,Isabelle外出购物哪怕一秒,都会让他牵挂。他把这种心情向自己与朋友们解释成“爱情”,某种他从未对别的女人萌发过的激情。

两个人的日常活动,是一起做家务。地板的抛光,草坪的修理,窗户的清洗,都使他们感觉如此有趣。

劳动时,Mathieu会把手放在Isabelle身上,将它像海绵一样挤压塑形。这个举动像一种试探,带着一种色情的调笑。又像儿童天然萌发的示好,懵懂而稚嫩。

他们一个只能说荷兰话,一个只能讲西班牙语,并且谁也没有试图学习对方的语言。

最初,Mathieu 怕Isabelle听不懂他的话,于是用食指沾了一点杯中的咖啡渍,在白色的餐纸上小心地写上“Te amo”。

后来,所有的对话都可以通过肢体完成,这足以令他们了解彼此。

Mathieu 曾反复告诫自己,已经这个年纪了,不会再对任何事抱有期待。

但现在,他能与 Isabelle 分享温馨朦胧的,两人合二为一的幸福时刻。或是先后陷入睡梦,直到晨光微熹,他凝视着她的时刻。当他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她身边时,他自觉“幸福得像一个白痴”。

他奇怪,明明是嘴唇相接的机械动作,却为何每次都新鲜又独特?为何每次在爱人耳边呢喃着荷兰语,对方又分明全部懂得?


就这样,Isabelle & Mathieu 成了 Oosteweeghel拍摄的第一个、也是最向往的一个范本,拍摄地点是一座保有20世纪60年代风格的老房子。

五年前,Oosteweeghel从阿姆斯特丹搬到了一个叫 Noordwijk 的临海小村庄时,发现了沙丘后面的这座老平房,它孤独地卧在荒野上,无人居住,却又家具齐全。

透过窗帘,Oosteweeghel 开始了自己的想象——作为一个擅长创造背景故事的摄影师,她决定把故事设置在与房子同时代的上世纪六十年代。

卧在荒野上的老平房

这里面的象征意义十足——1960年代,欧洲性解放大潮涌动。社会自由开放,人们竭尽全力打破常规。

从60年代中期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毫不忌惮地宣告:“我不会结婚的,也不生小孩。我不要把自己困在家务活中。我要的是一份工作,环球旅行,有家不回,玩命跳舞和做爱——不然简直对不起这个时代。”

房间的阳台

“正这个年代人们的努力,现在的年轻人有了无忧无虑恋爱的机会。选在此地,我想性自由将从这里复苏。”

随着Oosteweeghel奇诡的想象之帆,那些不得不向时间低头、却又欲望未尽的老人,有了光芒四射的年轻身体,有了肆意触碰与气喘吁吁。

Elisabeth & Martin丨文明让我受苦,爱欲让我返老还童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一个雾气缭绕的早晨,一对男女一见钟情。她已经不记得,这个花店男孩是怎么让她为之脸红的。但她还记得他脆弱的模样,那是某些身材非常高的人的特点,他们总是含着腰,仿佛是高度使他们晕眩。

在眼光相接的刹那间,Elisabeth 和 Martin便决定了要在一起。

Elisabeth 一直家境优渥,即使在离婚后,她被迫搬到了一个较小的公寓。处于前夫的坏脾气中,Elisabeth一直生活得小心而谨慎,小心地伺候他的洗漱、穿衣、社交,谨慎地照顾他可笑的自尊。

直到Martin 的出现,将这种小心翼翼一举击破。

匿藏于白衬衣中的情愫,一寸寸淹没 Elisabeth 内心的荒地,她的身体开始主动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她的理智不再起作用,一切变得不受控制,就连年龄的差距,也不能使他们停下来。

Elisabeth 一度忘记了时间,她希望Martin也是。不幸的是,关于岁月,她手上的斑点是难以抹去的证明,但她对生活的热情,足以掩盖这些——她想再次感受爱,“认识世界还为时不晚”。

现在,两个人会以订花、送货的名义增加见面的机会,这是 Martin 要求的。他必须这样,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愿望。

而她不需要所谓的亲密关系,她只求消失在他身上。

Caro & Sophia丨逐渐老去并不可怖,那像是夏季天黑得很慢

这是祖母与孙子辈少年的爱情。Sophia 不觉有种犯罪感,心情却越来越兴奋。

她的眼睛已经花了,看菜时需要带上眼镜或者求助于Caro。这种依赖感让Caro着迷,为此他们外食的次数变得更多。

Caro也无数次的从类似的情境里感受到能量。这被他视为某种投降,对爱情举起白旗,接纳它给予的一切可能。

只不过,半个世纪的年龄差异不是平白无故的。两人兴趣各异,喜欢的作家又不同。Sophia 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自己与青春的差异。

她发现自己垂垂老矣,确凿无疑的症状是对新鲜事物不感兴趣,不觉惊异。

而Caro的精力,他的激情,他年轻的无知,他年轻的所知,每时每刻都在戏剧性地表现出这种差异。

虽然Sophia保养有道,常常会被认作Caro的母亲,但二人的区别是如此鲜明。

Caro的肌肤是光洁的,二头肌有力且伸展,充满张力;可Sophia的头发已经灰白,毛发变少,斑点开始布满手臂。

倒不是说Sophia有多想一直保持年轻,她只是想拒绝很多人在老年时,所经历的那种孤独和隔绝之感,在温柔的、颤战的痉挛中复苏。


“有些故事很狗血,就像 Elisabeth 的故事,一个女人和一个比他年轻得多的男人有秘密恋情,”外媒记者 Colette McIntyre 在评论这组作品时说:“但更狗血的还在后头,一个男人在偷情时,脑海中掠过多年前妻子怀孕时的模样。”

Oosteweeghel也承认,创作这样的室内剧情并不容易,有时甚至是一种冒犯:“一开始会遭到模特的不解,甚至争吵。但我必须让他们相信,这个故事是有价值的。”

在深入老年群体之后,Oosteweeghel 发现,对老年人来说,各种形式的关系也是同样存在的,包括越界的感情。“谁也无法给予判决,但不妨像艾贡•希勒那样,把涉足禁区的男女不惜一切地表现出来。毕加索在表现交媾时会画一把吉他,而我则会采取一种更荷兰的手法。”

Vivianne & Tobias丨别人不明白的,是由性而生的爱情

Vivianne 与 Tobias 每周都会见面,背着各自的家庭约会。

他们会告诉对方,这周的经历、听过的笑话,一起读诗,分享喜欢的歌曲,或者大声嘲笑某个讨厌的白痴。

做爱的时候,他们会亲密地接吻,Vivianne不喜欢对方的胡子,但她不说。她的丝质衬衫裙敞开到第三颗纽扣处,里面是一对干瘪却魅力十足的乳房。

Tobias 会把自己年轻时的故事悉数与恋人分享,这让他感觉奇妙。

作为一个个祖父、父亲、退休教授,他从未尝试过向任何人敞开自己,但是面对房间里的这个女人时,他变得毫无保留。

“或许不需要承担任何社会责任的关系,反而能突显爱情的纯碎”,这让Tobias感到轻松。

所以,每当他为没有早点遇见 Vivianne 而难过时,他也暗自庆幸,“一切都来得刚好”,晚场的相逢,让 Vivianne 变得更有价值。

她身上没有母亲的唠叨、油烟的味道。他和她不需要分享床铺、房贷、承担财物风险。在限时的温柔里,他们只共享爱情,以及彼此终极的赤裸。

爱情中蕴含的激情,是他们抵御衰老的最大武器。

这是别人不明白的,由性而生的爱情。他们只想沉浸在原始的性当中,深信“这是上帝的安排”。

David & Justine丨Justine带来了那个我“一直想成为的David”

David有过一段长达28年的、和平的婚姻。可是,从一颗不知趣的精子开始,他们的感情出现了龃龉。

在这段时间里,两人的价值观念出现了越来越大的偏差,不仅是关于生育的,还有关于未来的。

矛盾变得不可调节,这让David想起,早年间结婚,不过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按需配对。

“所谓爱情,不过是剧作家们可笑的谎言。”David常常想。他在自罪中伤痕累累,直到晚年,突然遇到了“上帝的礼物”。

他开始用背叛来平衡自我。

Justine的突然出现,给灰暗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闪光。David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温柔的爱人,他变得耐心、服从,爱情的到来,让他自觉成为了“一直想成为的David”。

但他们说,一个男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是不道德的。

于是,他在这块流放地住下了。这是一块无人之境,只有像他这样疯狂的人,才有资格居住。


关于“畸恋”和“反伦理”情节的极端构想,一度让Oosteweeghel 陷入到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争议之中。但在一次展览结束后,这种另类的“抒写”手法却得到了意外的反馈。

一位性治疗师对Oosteweeghel说:“以往那些单身的年长女性告诉我,她们不再需要性。但有人在观看了你的作品之后,向我敞开了心扉。”

也有年轻人发出了这样的观后感:“我的祖母总是告诉我,长寿的关键是吃百吉饼。我现在知道,这只是祖母善意的谎言。”

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不少老年观众写邮件给 Oosteweeghel,“他们说,他们在某些角色中认出了自己,并向我透露了一些仍然让他们激动的爱欲关系。现在他们不必再假装要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上帝,他们属于他们自己,并为此感到自豪。”

而在Oosteweeghel最后公开的故事中,人们则看到了另一种值得揭示的“老年与性”的关系。

Barth & Alexandra丨在我看来,老年和性是最合乎逻辑的组合

在Oosteweeghel 创作的最后一个情景中,男主角Barth 更像一位哲学家。从幼年开始,死亡与性就成了他永恒的迷思。

四五岁的时候,Barth和祖父母住在一起。一天晚上,他留宿在祖父母的房间内,睡在一张充气床上,与长辈们的婚床之间只隔了一个高大的衣柜。

夜深时分,Barth被打鼾声惊醒,之后便无法入睡。他从低处向上窥探,于是,死亡的幻想开始了。

在他的大脑小剧场里,衣柜开始倾斜、衣物掉落、最终柜子轰然坍塌。虚构的恐惧带给了他真实的焦灼。整个夜晚,他都不停辗转于充气床与地板之间,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角度,以躲避幻想中的灾难。

几年之后,当性意识觉醒,他才意识到,祖父母共枕眠床让他联想到的死亡,实际上是对他们之间性生活的想象。他接受了弗洛伊德的理论,深感于“死亡与性是如此接近”。

Barth还记得,他曾听过一场演讲,年长的教授当众询问“大家是否不想让父母发生性行为”,围观者大都点头。

这个实例最终被Barth解读成“对父母性生活的抵触,是源于内心深处对于繁殖义务,以及更重要的,对死亡的恐惧。人们喜欢性,却害怕承担它的附加作用。”

现在,Barth有了自己的性生活,但对于死亡的幻想依然如影随形,尽管与年轻妓女 Alexandra的相处总是欢愉的。

这像是一种对突然失去爱人的恐惧,同时又包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期待——在生命的高潮之际随风离枝,死在巨大的满足里。

这就是为什么在Barth看来,性和将死的老年,是世界上最合乎逻辑的组合。


六个故事已悉数讲完,如你所见,徘徊在性爱和垂死之间的躯体,所包含的能量可以是如此巨大。

如果有幸活到那时,我们也将会处在同样的物理情境中,任谁也不愿被评判。

等待科学找到一种让身体永久化的方法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知道,在某些地方,也能找到美丽和快乐。

——Annabel Oosteweeghel

为那些我所知的仍然在寻求激情的人们


参考资料

[1]《'Old Love': Intimate Photographs Prove Love & Sex Are Not Just A Young Kids' Game》,Colette McIntyre

[2]《Old Love》,Annabel Oosteweeghel

[3]《垂死的肉身》,菲利普·罗斯

[4]《爱欲与文明》,马尔库塞

摄影 /Annabel Oosteweeghel

撰文 / 曹雁南 编辑 / 简晓君


文章版权归网易看客栏目所有,转载请在公众号pic163后台回复【转载】,查看相关规范。

看客栏目长期征稿,一经刊用,将根据质量提供稿酬。投稿请致信:insight163@163.com。

其它合作欢迎于公众号后台(或邮件)联系我们。




原文地址:访问原文地址
快照地址: 访问文章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