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啥  ›  专栏  ›  阿毛杂货铺

月夜摸瓜

阿毛杂货铺  · 简书  ·  · 2021-05-03 19:43

【九洲芳文】

如果你问我,田地间,有哪种植物最讨人爱,我一定会告诉你:西瓜藤!看着西瓜藤上,一片一片伸展开的分着叉的绿油油的藤叶,就仿佛能看到明天,它结出来的又大又圆的带着条纹的大西瓜。我不禁又咽下了一口不争气的馋猫似的口水。

我们村没见有人家种西瓜,家家户户田地里都种着水稻、蔬菜。隔壁村是从浙江移民过来的移民村,他们不单种水稻、蔬菜,还总是在我们村后山坡林岗上、荒草斜坡边,种上绿油油的西瓜。

我和表哥老早就盯上了这些山岗斜坡边的西瓜秧。山坡下就有我们家的水田,放学后,我和表哥总是借着去水田里看水,悄悄从山坡底下的小溪沟摸上去,透过低矮的灌木丛,望向坡上那片绿油油的西瓜藤——那一大片碧绿的开着叉的西瓜叶,在夕阳的余晖里向着我们微微点头,惹得我们感觉自己就是它们的主人,幻想着今后该有多少西瓜可以吃。

我吞了吞口水。表哥拉了拉蹲在灌木丛里兀自还在呆想的我,悄声说,“走,还没到时间。”

放暑假了。夏日的蝉鸣总惹得人莫名烦躁,特别是对于我和表哥这样,时时刻刻惦记着村后别人家西瓜的娃儿。我和表哥玩腻了玻璃弹珠,焉着脑袋一左一右坐在他家大门口的木门坎上,院子前面一排碗口粗的梧桐树上,看不着身影的知了仍在“叽呀,胡叽呀”地叫。宽阔的梧桐叶已被骄阳晒焉了脑袋,也垂垂地缩着身子。

“村后山坡上的西瓜熟了吧?”我抬起歪靠在门沿上的脑袋,问表哥。

表哥一骨碌坐直了身子,“晚上去打猪草,摸摸看。”

我也一骨碌站起身,想到一地的浑圆青绿条纹大西瓜,顿觉浑身有了劲。这时候,一阵清风吹来,庭院前那排梧桐叶,颤巍巍地发出了娑娑的响声,而不知倦的知了仍旧在那“叽呀,胡叽呀”地叫,这回听着不叫人烦恼了。

晚饭过后,我挎着竹篮,走到左屋表哥家门口喊他,不一会,看见表哥跟表弟每人挎一只竹篮出来了。东山上的满月,这时候正悄悄爬了上来。

我们仨一路向着村后的山坡而去,在沿途坑坑坎坎上,胡乱掐了些能喂猪的野草。到了山坡底下的田垄,三人竹篮子里都装了半篮子猪草。

浑圆的月亮这时候亮白起来,不似我们刚出门时候的昏黄,挂在斜侧边的穹顶。月亮无言,我们也不敢做声,毕竟寻思着摸别人家的西瓜呢,大家心里都打着颤。

山坡底下的溪沟里,潺潺的流水声涓涓入耳。我朝坡上看了看,月儿再怎么亮,这山坡边沿的灌木丛兀自还是黑魆魆的,有些唬人。

“走,从沟沟边爬上去看看。”表哥轻声吩咐我跟表弟。

表哥说完就放下竹篮,伸手撩开溪沟边的茅草,只见他身子往后仰了仰,一蹬腿,跨过溪沟就到了对面山坡坎沿。他继续弓着身子,掰开前面的灌木丛,一步一步爬将上去。

我跟表弟一前一后,也顺着表哥新开辟出来的路,跨过了溪沟。

灌木丛里,低矮的小拇指粗的野竹子居多。我奋力跟紧在表哥屁股后面。表哥停了下来,我知道,可以看见瓜地了。

我悄悄挪到表哥身侧跟他并排,表弟也摸了上来。我们仨一字排开,蹲在低矮的野竹丛里,张眼向瓜地里看。

明晃晃的圆月挂在东天边,隐约里看到前方不远处,有披着白塑料布的稻草人,头顶上还戴着破旧的草帽,直挺挺地伸张着一双手臂;瓜地里一片混沌,并看不清哪里有瓜哪里没瓜;更远处,散布着邻村三三两两的昏黄灯光,偶尔还能听见“汪汪”几声狗吠。

我们仨静悄悄地蹲了一会。最靠近瓜地的人家,我们似乎能看见他家开着的大门,那微黄的白炽灯灯光,从他家屋子里漏出来。不一会,似乎有人提着脸盆出来倒水,我们还听到了倒水的男人的几声咳嗽声。

我们仨都盯着最近处人家的大门,又静默了一会。“走!”表哥悄悄喊了一声,便猫一般从竹丛里窜了出去,跳进了那一片混沌的瓜地。

我跟表弟紧跟着也窜进了瓜地。此时,怎么觉得天边的月亮这么亮呢?我担心它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心窝子扑通通剧烈地跳动着,手上的功夫可没停,顺着瓜藤摸下去,有了!

“汪,汪汪汪!”又一阵狗吠。惊得我们马上窜回了野竹丛。三个人也不说话,每人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瓜贴在胸前,弯腰穿过野竹丛。

“扑通”一声,我脚下一滑,跌进了溪沟里。手上的两个瓜滚落沟底。待我湿着半边身子,重新摸索着抱起两个瓜,表哥跟表弟已经提着竹篮跑出几丈远了。

“等等我!”我压低嗓音喊,没人应答我。我把两个瓜往竹篮里一放,盖上一层猪草,在明晃晃的白月光下,沿着田埂小路飞奔着追了出去。

过了狭长的田垄那头的独木小桥,离自己的村子就只一半路了。我们仨这时候才收慢脚步,回过头望了望月色下的斜坡,它依旧黑魆魆地矗在田垄边,一声不发。我们仨互相对看了一眼,发出了放肆的得意的哈哈大笑声。

我们并不敢直接把瓜提回家,这让大人知道了,肯定是要挨竹梢儿的。表哥带着我们来到村西口的溪边,就着月光,寻着几块光滑的妇女们白天捣衣裳的石头坐下。

三人放下竹篮,挑开伪装的猪草,兴奋地抱出自己摸黑摘来的西瓜。我伸手抱出一个略小的,放石头上一砸,就着月光一看,瓜瓤还白的;再抱出剩下更大的,再砸开,瓜瓤中间似乎泛着些许微红,但大部分依旧煞白一片——我说俩瓜滚落溪沟里为啥都没破呢,原来都是没熟的瓜。

表哥跟表弟见了直接哈哈大笑,他们砸开的瓜一律鲜红鲜红的,飘着沁甜的西瓜香。

不多时,我们仨把四个西瓜都吃了,肚子吃得浑圆,能跟天上的圆月媲美了。三人各提着半篮子猪草,打着瓜嗝,朝着村子里去。

某一天,我在自家院子角落里,发现了一株西瓜秧。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夜里不敢上茅房,就蹲在院子角落里解决了。

此后我每天都给小西瓜秧泼洗脸水,它也很争气地越长越旺,渐渐地,那瓜藤也长到了一两米长,还能看到它开出的细小的黄花,黄花底下,有披了满身细白细白绒毛的小西瓜。

我愈发稀罕起这株西瓜藤来,天天放学后守着它,期望那些披满了绒毛的小西瓜快快长大。

爸爸跟我说,长不大的,种子不对,日子也不对。

我不相信,看这碧绿的开着叉的西瓜叶长得可好看呢,我还时常给它浇水浇尿。

那些披着绒毛的小瓜儿们,终究只长到大拇指般大小,便先后掉落了;再过了一阵子,绿油油的开着叉的西瓜叶儿也泛了黄。天气,已然入秋。


九洲芳文投稿一区




原文地址:访问原文地址
快照地址: 访问文章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