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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课丨分享一种读书的姿势:负阅读

图特亚斯坦  · 简书  ·  · 2018-01-22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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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晦涩哲人”——赫拉克利特说:“博学并不能训练头脑。”

不过现在的人能“博览”者已数优秀分子,博学简直称得上异端。学习写作,大多数人采取的办法也是博览。博览本身并没有错,但博览也不能训练头脑。

依据一种神秘的归类方法,我把写作者分为四种:

1. “手部”写作者以熟练和数量为目标,信奉积少成多聚沙成塔量变到质变等等中学政治课本里经常提到的“哲学”原理。保持日更,或者较高的写作频度,试图以勤补拙(?),通过堆字数篇数提高写作水平。有一定的实际成果,可能渐渐引起读者注意,但写作水平提高不明显。

2. “眼部”写作者重视以阅读辅佐写作,通过大量阅读来提高写作能力。在阅读与写作的天平上,明显倾向于前者。阅读是一种“潜在”的写作(模仿),靠“看”来积累文学经验,可以有意无意地获得经典作品的一些写作方式。但是,这种方法有可能实现“博采众长”,也可能造成“博采众短”。另外,从别人的作品,到自己的作品,转化过程无法单纯依赖眼睛。

3. 还有一些人属于“口&耳部”写作者,靠参与说话聊天讨论来支援写作。

以上分类不能用以严格区分写作群体,并非某甲完全属于第一种,某乙完全属于第二种。大多数写作者都是健全人,多少都从此四方面获益。不过,由于时间精力有限,写作者会着重在其中某一类上下功夫。这三种倾向会促使他们形成不同的写作学习过程,以及最终的作品形态。

然而这三类方法都是被动学习,水平是否提高,只能靠“心诚”,每天巴望着老天赏你一口饭吃。有谁曾向我们保证,“多看多写”就一定能提高呢?而多看多写,看的是别人的东西,写出来的也不会是自己的。尤其是撰写杂文、散文和议论文等,那些“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文章,无非就是网上各种观点的大集合。一篇作品可以看出作者的原创能力,原创能力强不强,要看你的“中央处理器”好不好。

回到赫拉克利特那句并不晦涩的名言上,训练头脑不只是哲学家需要的,对写作者而言,也是必备能力。如何处理信息,就意味着你能写出怎样的文字。重要的不是你经历了多少,而是你如何看你的经历。

培养文学思维和写作意识,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最无聊的事情写得有趣,在最平常的内容里发现惊奇。因此,我们要当一名“脑部写作者”。然而我们并不打算放弃手、眼、口、耳,而是把头脑运动与感官结合起来实行。此处主要讲“看”——书籍无疑是酝酿思想最可操作的平台。

在以往的很多文章中,我都提倡一种“慢”方法。但现在,我觉得“慢”字已经无法招架我奔涌的思路。我准备借这篇文章做一点归纳和加减法。

首先我所提倡过的慢阅读(“慢”是全神贯注地慢,不是三心二意边玩手机边看书的慢),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可能包括以下三方面:

1. 反复看同一本书

2. 在阅读过程中不断往回看

3. 一字一句地看

第1点主要通过反复阅读来探寻新的理解角度(不是对该书的理解,而是围绕某个问题的新视角),从一本书里读出五本书来。

第2和3点主要以逻辑和结构为切入点。这么说不大好理解,我试着举个例子。比如我手头有一本叫《理论入门》的书,p.67有这么一句话:

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后结构主义常常宣称自己为一种思想态度,而非实践性的批评方法。或许,这没错。不过,又岂独后结构主义,其他批评潮流哪个不是如此?以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甚至自由人文主义为例,它们又是在何种意义上才能称为一种方法?

其他内容可以暂且忽略,读者只注意“甚至”这两个字。为什么他在列举的时候,要在此加“甚至”呢?从“甚至”的语气可以推断,在这一比较层面上,相较于“马克思主义”和“女性主义”,“自由人文主义”更加明显地支持了作者所讨论的这一观点。那么“自由人文主义”具备怎样的特质,而比前面二者更有这种显见性,这就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了。

通过一字一句地阅读,发现某一词所形成的逻辑或语气的特殊气候。以此为契机,回顾相关的内容。这是慢读的方法。目的是在文本阅读的推进过程中,纠正或完善此前不成熟的理解。同时,在不同的内容之间,建立尽可能丰富和细密的逻辑(或结构)联系。这样阅读,一可有助于记忆,二可形成问题、启发思考,三可训练思维的异质性和严密性。

从“没有问题”的地方看出问题来,这不就是我之前加粗字所写的“文学思维”吗?阅读和写作的相通之处就在这里。从这一点上看,“慢”已经不是慢那么简单了,而应该是“负”

“负”概念的提出,就是为了旗帜鲜明地抵制“正”。

什么是正?写作平台首页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正”。——“这一年里我读了50本100本”,这是正!——“如何5分钟了解XX学”,这是正!——“关于XXX,看这本书就够了”,这是正!正”就是迎合快,鼓励快,鼓吹用最少的时间办“大事”,靠宣传“正”能量吸引眼球,掩盖光鲜表象下不堪的事实,这种“正”能量还不如毒鸡汤。

读书与办事不同,要的是花最多的时间办一件“小”事。花三个月读透一本书,一本书看7遍。阅读进度“了无进展”,阅读速度是负数。关于阅读,值得用来吹嘘的也不过如此了。

但“负”不单是慢。在阅读的过程中,写作者应该清醒地了解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比如,市面上的写作书都说:写散文注重真情实感,尽量少些技巧。然而当人们谈及李娟的《我的阿勒泰》时,最津津乐道的,可能就是她所描绘的那些边疆少数民族的人情风土。可是这些是你学不来的,你不是在那里生长,没在那里久居,你永远写不出那种感觉。那么,关注那些绘声绘色的风俗描写有什么意义呢?有心从李娟身上学到一些写作的“长”,就应该多关注她使用的技巧。此时,散文与技巧之间没有悖论。

所有人写散文都不讲究技巧,那么散文就不得不“堆经历”。经历多者写得好,细腻丰富。经历少者写得粗糙,概念化。事实并不如此绝对,经历少者也可以通过一些迂回的办法来“取长补短”。莫言在谈他如何写出《红高粱》时说过这么一段话:

我发现“文革”前大量的小说实际上都是写战争的,但当时的小说追求的是再现战争的过程。一部小说,常常是从战前动员开始写到战役的胜利,作者注重的是战争过程。新一代的作家如果再这样写,绝对写不过经历过战争的老作家,即使写得与老作家同样好也没有意义。

——莫言《我为什么要写<红高粱家族>》

写作一方面当然要讲究写得好不好,另一方面还要反思自己的写作有没有意义。这个“意义”是莫言所指的意义,也就是有没有“原创性”。

写作有没有原创性,看阅读有没有选择性。阅读老舍的文字,我最喜欢那些活泼俗白的京片儿。可是身为一个天高帝都远的广东人,我深知自己永远学不好,所以我“敬而远之”,不在那上面浪费时间。大家都说汪曾祺的短句好,可是太泛滥了,我看汪曾祺不学他的短句,不学他罗列菜色,而留意他用字的色泽,看他写景传情。张爱玲谈市民感情细腻尖刻,女性经验明显,我学不来,我看她如何用喻,如何造境。读古典诗词曲,重在品字,重在体悟虚实,我则从里面寻找叙事,比对视角。

写作与阅读的悖论由此推理出来。写散文不要重技巧,写小说要重情节。但是阅读散文要重视技巧,阅读小说不要太关注情节。散文里的故事和小说里的情节,唯作者独享,模仿就是抄袭。不是学别人的优点,而是学你用得上的。这就是我要讲的,另一个层面的“负”。

除了慢与取舍,还有一种“负”,叫做对抗

对抗性阅读说来无非就是中国人一句老话: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西方人则称为怀疑论。怀疑本身不难,难在两个方面。

第一是正确认识怀疑。怀疑未必会引导你获得真相或真理,它只是帮助你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把问题想全面。仅此而已。它使你以比较睿智的方式看待世界,但未必使你变成有智慧的人。养成这种习惯之前,首先应该端正态度,怀疑救不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第二是怀疑需要有理据。“实践”怀疑应遵循基本的思辨方法,建立在若干相对可靠的原理和扎实的材料收集基础上,否则就是阴谋论。怀疑不是为了获得另一个“定论”,它排斥定论。怀疑精神就是无止境的怀疑。但这仅仅是你私人的精神活动,而不应以此在社会上兴风作浪。

关于怀疑和对抗,并没有更多值得说明的内容。每个人都懂得怀疑,但也在某些情景下丧失。怀疑不需要学习,只需要坚守。网上一条传闻可能使你怀疑,鸡汤文里的观点可能使你怀疑。但鲁迅或村上春树在书里给你讲如何写作,你可能就不会去怀疑。尼采或罗素的一句被断章取义的话,你可能也会奉为圭臬。当讲述者和读者经历和地位比例失调时,后者会自动缴械投降。许多文章和书籍的作者就是通过大量引用名人名言诱导读者放弃怀疑,这一点怎能不警惕!

以上所涉及的任何一个方面,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大家可能或多或少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这一类的提倡。这篇文字的目的在于把这些零碎分散的理念用一个词给概括起来。他日你捧读一本书,想到负阅读这三个字,就可以联系到以上种种方法。如果能够忠实自觉地实践它们,也许会为您在这一领域开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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