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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农村音体美生不多?

齐婴宁  · 简书  ·  · 2018-02-12 09:20

我是1985年生人,大学前我的同学基本都属鼠。我小学在本村读,一个班级五十四人。站在三十几岁的现在回看当年的小伙伴,发现他们中有些在美术上非常有天分。

初中时五十几个人开始陆陆续续减少。高中,我们村剩下十几个,最后考上大学的也差不多这个数。读博读研的都有,但是没有一个是学美术和体育的。

我弟弟小我两岁,他们那一级开始逐渐出现学美术、体育的,最初为了考高中。一路下来,他们现在发展都不错。其中一个一毕业就去了韩都衣舍,属于元老级员工。一个进入健身行业,赶上全民健身的热潮,在读大学的城市和我们小县城和人开启健身馆。我一个堂弟一个姑表弟也学的美术与体育,都是高中分流。堂弟考了不错的大学,继续读了研究生,现在成都买房结婚在高校当老师,混的不错。

美术体育仍然凤毛麟角。其他有些读中科院的研究生,也有出国留学的。但是所有这些人里没有靠音乐谋生的。

如果非要寻找,那只能是比我大几岁的女孩,我读初中时,她来学校教音乐。她父亲在我们村里擅长吹唢呐,所以她懂乐器。机缘巧合,她学了音乐。但是之后那么多年,我们这个村里竟然没在出音乐人才。虽然有听说过某个小孩特别会唱歌,乐感非常棒,什么歌只要听一遍,便能唱得分毫不差。

他们后来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这些技能并没成为他们谋生的手段。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美术体育生都有了,唯独没有音乐的?钱与农村文化的没落或许是一个原因。以前农村的乐器依赖于葬礼,现在移风易俗,一律不准吹打,加上市场冲击,会这个的很早就绝迹了。至于钢琴、小提琴等等乐器更是不可能,一是贵。

比照现在麦子、玉米、苹果的价格给我的乡亲算了一笔账,我们北面靠山,算是山脚下的小村子。人均耕地不多,麦田六厘,种果树的山地七厘,一家四口人,每户差不多一小亩的麦田,一亩山地。一年可收一季小麦、一季玉米,山地可以苹果可以杨树或者老桃行。

现在玉米亩产一千二百斤左右,一斤0.85元,1020元。小麦一千斤,一斤1.5元,1500元左右。苹果10000斤,一斤1.4元,14000元左右。整个算下来16520元。这是完全没有算成本,没有考虑风险以及最高可能性。如果不外出打工,守着这些钱能做什么?一个高中生一年不算生活费大概两千,一个大学生最低标准大概六千。应该还是够的。那如果学音乐,学美术呢?

二是没师资。唯一可能的乐器或许是口琴,父母曾给我买过两个,但是也没人教,也不会吹。

美术体育能存在因为学习成本低。画画不需要太多附加的东西,厉害的话,一支笔就可以。小时候美术课,常常有老师带我们写大字。事实上我有两个小姨就极具这方面的天赋,比我大八九岁,也是乡村,无人教。但是其中一个小姨画的仕女图能以假乱真。体育也如此,农村孩子整日爬山到处玩闹,身子往往更皮实一些。

忽然絮叨这些事,因为最近有两个题都与乡村相关。一个是意大利乡村出来的朱里安诺,他是读库很多绘本的作者,1960年代人,与我父亲同辈,他从小在山村听爷爷讲各种故事,家里除了妈妈做裁缝,勉强与艺术相关外,无人从事艺术行业。但是他相近的地方是拉斐尔的故乡,他在那里读书。他生活的地方离博洛尼亚超级近,读书时便已经去这个插画展。艺术氛围加天分让世人一步步看到他的画。但是和我同龄,极有天赋的同学完全没有这个土壤。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必须成为绘本大师,也不可能实现。莫扎特可能千百年就那么一个。很多我说的那些孩子的天赋也不是特别大的天赋,只是比旁人突出,也不太可能成为大师级人物。但是如果有那么一个土壤,他们是可以凭借着自己喜欢的那条路或者优势安身立命。

我那个美术非常棒的小学同学后来读到高中,在一个不出名大学学药学。大学后他就消失了,据说做了传销。

昨天和朋友吃饭扯人生,我说有时觉得田园生活已经很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在城市里拼死拼活。他提到他与快手一个朋友的争论。快手的朋友认为快手提供了一个平台,可能一个残疾人凭借视频能挣四五千,如果没有快手,他可能必须上街乞讨。朋友和他的朋友争执不休。最后他说,他想通一个点。天桥卖艺和梅兰芳唱戏,都是卖艺,但是对他自己选择哪种卖法,还是不同。这两者没有高低贵贱,都应该存在。

我想到的是,天桥卖艺的人如果他有梅兰芳的嗓子,他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也靠唱戏讨得一个好生活。就是这种流转的可能性最弥足珍贵。作为个体来说,或许就是不论从事何种职业,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应始终保持一个开放的心态,有一点儿创造性。

最后不得不慨叹黄仁宇话的正确。

我们的帝国不是一个纯粹的“关闭着的社会”,——在那样的社会里,各种职业基本上出于世代相承。——然而它所给予人们选择职业的自由仍然是不多的。一个农民家庭如果企图生活稳定并且获得社会声望,惟一的道路是读书做官。然而这条道路漫漫修远,很难只由一个人或一代人的努力就能达到目的。通常的方式是一家之内创业的祖先不断地劳作,自奉俭的,积殊累寸,首先巩固自己耕地的所有权,然后获得别人耕地的抵押权,由此而逐步上升为他主。这一过程常常需要几代的时间。

经济条件初步具备,子孙就得到了受教育的机会。这其中,母亲和妻子的自我牺牲,在多数情形之下也为必不可少。所以表面看来,考场内的笔墨,可以使一代清贫立即成为显达,其实幕后的惨淡经营则历时至久。这种经过多年的奋斗而取得的荣誉,接受者只是一个人或至多几个人,但其基础则为全体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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