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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一场诗与远方之梦,及其幻灭

祁十一  · 豆瓣  ·  · 2019-01-12 00:30

“诗和远方,没有的,都没有了。”海景客栈老板程远抬起头,望着前方蓝得一尘不染的洱海和天空,吐出了这句话,眼神茫然、空洞。眼眸深处,是深深的失望与幻灭。

冬日的大理,一年中阳光最充足的时候,天空常常蓝得没有一点杂质。风很大,从苍山上呼啸而来,席卷过山坡、古城,一路奔向洱海。

风声夹杂着挖土机“嗒嗒嗒”的声音,砖墙哗啦啦地倒下。程远躲在洱海边的一处客栈里,拿着手机,看朋友实时发过来的视频。他低着头,脸色乌黑,不敢去面对视频里客栈被拆除的现场,“那是我在工地守了九个月,一砖一瓦地建起来的。”

程远的客栈刚好坐落于洱海岸边离湖15米禁区的界限上,被拆除了一半。拿到赔偿款后,他决定前往贵州,继续投资民宿生意,当然,要找有产权的房子。

自2017年4月10日关停海景客栈餐厅之后,2018年底,按照洱海湖滨生态修复工程的规划,大理对项目范围内的土地、房屋及附属建设有偿征收,并拆除洱海岸边离湖15米以内的建筑,共涉及1806户居民住宅。其中海景客栈约占20%,300多家。

很多人的“诗和远方”,梦断大理。有人离开,寻找新的远方。有人在犹豫,暂时蛰伏观望。

如今的离散,一如当年的涌入。“好像时代到了那个点,人们突然就被点化了,有了共同的想法。”从北京来大理开海景客栈的樊路这样感叹,“很奇妙,人类好像有某种共振。”

只不过,这一次的“共振”变得不确定,人们不再像从前那样笃定,热闹地投身于一场桃花源之梦。留下的人们,也还在休整、寻找,或者在此赌一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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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挖掘机将钻头伸向围墙,“轰隆”一声,墙体瞬间倒下,露出了一个大口子。陈宇和冬君夫妇站在一旁,目睹着他们六年前建造的海景客栈,开始被拆除。

看着花园围墙轰然倒塌的那一瞬间,冬君感到心痛。这是他们从无到有请人设计、建造起来的房子,如今消失了三分之一。

他们离开北京来大理所追求的生活,也在发生变化。

七年前,陈宇和冬君来了大理。他们是北京人,在北京呆了三四十年,却越来越无法忍受北京的拥挤、觥筹交错的生活,从而萌生了离开北京、换种活法的念头。

冬君曾在外企工作,后来自己做生意,KPI自己定,做多做少自己说了算。但陈宇不是。

陈宇是保险公司的大客户部经理,手下带着几十个人。为了更好的业绩,年终能给下属们更多的奖金和分红,他的许多个夜晚都在喝酒和应酬之中度过。

“有一次很晚了他还没回家,我就打他电话。一打,发现电话声音就在门外响。开门一看,他已经醉得坐在家门口进不了门了。刚扶进去,他就直奔马桶去吐。”冬君说,“我们实在不想过这种生活了。”

2011年八月,他们来大理旅行,喜欢上了这个有山有水的高原小城。两人一合计,决定卖掉北京的房子,带着刚小学毕业的女儿,来到新的桃花源。

那一年年底,冬君先来大理,在苍山下和洱海旁分别找了一块地,和房东签下合同,由房东按照他们找专业公司做的设计图来盖房子,他们负责水电管网和装修。就这样,盖起了两栋房子,做起了客栈生意,也过上了离开北京前所向往的生活。云淡风清,自由自在。

陈宇和冬君的故事,是洱海边许多客栈老板人生的缩影。如果倾听他们的讲述,你会发现许多人有着类似的经历与追求:离开北上广深成都重庆武汉等国内大城市,远离城市的喧嚣、拥挤,逃离朝九晚五的程式化生活、冷漠的人际关系、体制的约束与压抑,来大理过平静自由蓝天白云的生活,获取内心与外在环境的安宁。

这场追求诗与远方的盛宴,萌芽于2010年,2014年到2016年进入巅峰时期。

那三年,也是中国经济发展最为热闹的阶段。无数创业公司与创业神话兴起,一夜暴富并不罕见,房价一飞冲天,牵动着许多人的欢喜和忧愁。

这场盛宴,也以另一种形式蔓延到了大理这座边境小城。

三年里,洱海边的客栈到处开花,数量以井喷之势涌现,房间价格也急剧猛涨。大量民居被外地人租下,一次缴付十年、二十年的租金,再投入数百万到数千万改造装修,做成度假客栈。

在2017年4月10日海景客栈关停之前,政府的统计数据是共涉及关停客栈餐厅近2498家,其中70%是客栈,约有1700家。而在2014年以前,这个数字不过是三四百家。

江民在大理生活多年,经营两家海景客栈。在他看来,特定环境和时代氛围造就了大理的火爆。“比如空气质量,人们对自然和田园的向往,微博微信等自媒体的兴起和宣传,还有像’逃离北上广’这种潮流的带动,导致了大理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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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放下稳定的工作和生活、熟悉的城市与朋友圈子,去一个陌生的边境小城追求诗与远方。不过,利用年假和国定假日,去享受一周十天的放松与浪漫,过几日慢生活,却是许多城市中产阶级都能做到的。

他们成为了海景客栈的消费主力。对于一年难得放松一回的他们来说,也愿意付高昂的价格去犒劳自己。

“在大理,既能享受城市化带来的便利,又有足够的空间回归到乡村田园。洱海边就更多属于农村,生活节奏很缓慢。”江民说,“但又由于交通方式的变化,来到大理的时间很迅速。你可以上午在繁华都市,走路走得特别快,下午就到了大理,这里阳光好,你就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做。”

这一切也直接带动大理成为一个中高端度假旅游胜地,而非早先廉价的过境旅游之地。

江民的第二家海景客栈归心,隐藏在洱海西岸一个游人很少的村子里,依水而建,所有房间都能看到开阔的海景,房间的价格从1398元到2698元不等,超过了中国绝大部分五星级酒店,却是过去几年洱海边上常见的价格。

江民说,在正常营业的两年时间里,入住率都在50%以上。

“不是我们创造了这种旅行方式,而是这种产品迎合了消费者内心的需求。”他说,那是人们有了一定财力之后,追求自然、回归内心的需求。

在这股浪潮之下,对“诗与远方”的投资消费带动了大量社会资金进入大理。

在大理投资2000万、经营三家海景客栈的老聂闲暇时统计,那几年至少有150亿的社会资金在大理投资。他的一家客栈位于大理市银桥镇下波棚村,这个村有200多户村民,20多家海景客栈。村里曾统计,这些客栈及其带来的人流量,每年能给村子创造800万收入。

3

大量涌入的人群、水涨船高的价格之下,海景客栈成为一个投资回报率还不错的项目。这进一步刺激了环洱海领域的表面繁荣,也为后来的整治埋下了隐患。

樊路是在2013年来的大理。那个夏天,他和妻子一起到洱海边环湖骑行,被大理的蓝天白云、美好生活吸引,当即决定卖掉北京的房子来大理,并开始在海边找院子。

一些神话也在流传。比如,2011年,一个年轻人投资100万在双廊开客栈,不到一年时间就回本了。樊路认识了这个年轻人,证实这个传说是真的。

第二年,樊路的海边客栈也开业了,投资300多万,后来以平均每年20%的投资回报率获取收益。

“一年20%的回报率,很高了。”江民说,归心客栈的年回报率也是20%。按照计划,他和朋友们投资800万的院子五年能收回成本。这也是洱海边民宿行业的行规:平均3到5年收回成本。

这个高回报事业吸引了很多人冒风险进入。2015年到2017年关停之前,为数不少的人涌入大理,通过抵押贷款、从亲戚朋友中借款等种种杠杆手段,投资海景客栈。

越到后期,进入环洱海客栈市场的人越多,浮华、非理性也越来越明显。我听到不少举债开海景客栈的真实故事,故事主人公从全国各地来大理,负债几百万开客栈。

洱海边的双廊、挖色、海东一线,曾经是冷冷清清的海边小镇和农村,却在2013年以后变得异常热闹,岸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新盖的房子。

猛然增长的人口,令脆弱的洱海难以承受。2017年初,洱海继1996年和2003年后,第三次爆发较大规模的蓝藻,意味着水质变差、富营养化加速。

这也加速了政府的整治速度。于是有了此后的关停,以及后来的拆迁。

今年5月30日,大理政府召开发布会,宣告划定绿线和红线,绿线是距离海边15米的距离,红线则是100米。而在绿线以内的所有建筑物,都将由政府有偿征收并拆除,以建设洱海生态湿地缓冲带。

征收对房东和租户进行了补偿。被征收的土地可另获洱海边100米以外的土地补偿或货币补偿,被拆掉的房子则按1400元/平米的价格补偿,另对水电、装修等进行评估补偿。此外还有经营补偿,标准是25元/平米/月、一共36个月。而最终,补偿款如何分配,由房东和客栈老板协商。

图:町隐民宿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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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停和拆迁,让大理轰轰烈烈的民宿事业戛然而止,也让所有身处其中的客栈老板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考验。

在关停之前,付磊已在洱海边开了三家海景客栈。七八年的布局与耕耘,一切正入佳境。“在关停前,其实正是准备突破的时候,再上一个台阶。忽然就遇到这个事情,掉了下来。”

从踌躇满志到迷茫焦虑,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2017年,付磊不太好过。他曾经以为,自己对钱不是太在意,投资开海景客栈也不怕冒险。即使身边有人反对,他也觉得没什么,亏完了大不了回去上班。

但当风险真正发生了,他才看到自己的脆弱。“要是没有了,还得去朝九晚五,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非常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窘境。”他说,“发现自己还是很软弱的,一个是在物质上,另外就是身边人、投资者对你的埋怨和质疑,会很难受,怀疑自己。也会担心未来。”

和其他民宿主一样,他等了一年,以为可以恢复营业,没想到等来了拆迁的消息,很受打击。

“对很多民宿主来说,这不仅是生意,还是生活,是梦想,有好多东西寄托在里面。”付磊说。

但这是一场意志坚定的治理。包括当初大理政府招商引资过来、证照齐全的海景客栈,只要在海边15米以内,都被拆除。画家韩湘宁早年在洱海边上建的而居当代美术馆,多年来一直是非盈利机构,也未能幸免,于2018年12月28日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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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过程中,所有人都面临了一场极大的利益博弈。

“和政府、房东有很多轮谈判。即便以前关系很好的人,这次都是一个考验。”付磊说,“如何向政府去争取更大的利益,这中间到底有多大的空间,我们心里也没数。争取的利益和房东又怎么分,度在哪里?谈判的过程还是很艰难。”

插曲和意外不断发生。最让人崩溃的一次是,经历了四天的谈判后,付磊团队与房东终于达成了赔款分割协议,第二天就要签字了,没想到房东一觉醒来反悔,要求对经营补偿款也进行分割,意味着再分割几十万。

团队的两位股东一气之下转身走人,不再谈判。付磊一贯的理性,让他继续坐在桌前,和房东分析讨论。双方你进我退,互有妥协,最终以付磊团队再分几万元给房东的形式,达成了协议。

“我没有太大的情绪,都在头脑里面思考,把好坏放一边。在时代的背景下,作为个体,遇上了你没有办法,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改变你能改变的。”付磊如此解释自己的冷静,“你可以说是冷静,也可以说是麻木吧。我更多地是用理性去过滤、压制情绪,不至于有太大的起伏。”

某种程度上,付磊也对房东表示理解:“房子虽然是我们修的,但20年后都归房东啊,如今没了,他们想要多拿一些也正常。”

而那些在建房、签合同之时,便将一切风险规避掉的人们,在拆迁中少了一些纠葛。比如樊路。

在合同里,他和房东约定:租房东的土地修房子,签20年合同,若在6年以内遇到拆迁,房屋补偿归樊路;6年以后,则按照年份来分割赔偿款。“比如,若是第19年被拆,那么19/20的房屋赔偿款就归房东所有。”樊路说。

但在这次拆迁中,许多民宿主和房东未能达成一致,谈判破裂,只能通过诉讼来解决。

我曾亲眼目睹客栈主与房东之间谈判的崩掉,人们愤怒、不解、难受,种种情绪在现场翻滚,对于利益如何分割无法达成一致。

妥协是艰难的,没有人不想在面对损失时寻到更多的找补。只是各自的底线、对于何为合理,却难以形成共识。人类普遍难以克服的情绪,更是将谈判推向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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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僵局面前,有人选择了承受损失,主动退让。比如小菲。

小菲独自一人来大理开海景客栈。2016年底,她花100万转让费拿下一个海景客栈后,又投入了30多万装修,再加上一次性付了12年的房租,她为这个大理梦投入了小两百万。其中,有近100万是借款。

但当她在2017年3月份装修完毕时,尚未营业一天,便遭遇了关停。此后直至拆迁,她的客栈都没有再开过。

最终,她只从房东手上拿到了20万出头的补偿。

同样的,她也遇到了房东要求分割经营补偿款的难题。房东有其理由:失去了房租收益的他,也应有经营补偿。“听上去是不是又有点道理?”小菲摇头一笑。

身体不好、没有心气去争取、谈判的她,选择了接受现实,尽早脱身。

“在这个过程中,我有过非常痛苦、纠结的时刻,但一旦拿起笔,签下拆迁补偿协议的时候,就决定把一切都放下了。”她说。

在她那间已拆除一空的客栈里,我看着她,画着简单却也精致的妆容,仔细描过的眉毛和红唇,带着笑容与前来收购家具杂物的人们招呼,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遭遇过重创的女人。只有在向我讲述这一年的经历时,她眼镜后面有光闪动的眼角、略有些脆弱的声音,才让人感受到辛酸。

如今,她已回到北京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再做下一步打算,好好挣钱,还债。

也有人选择承受压力,继续坚持。比如周遥。

拆迁之前十多天,周遥才赶回大理。客栈停业一年半,许多客栈老板返回城市,或去往新的地方工作挣钱。拆迁之前与政府的协商谈判、对房屋的评估,错过的人不少。

抵达大理时,周遥只得到一个赔款额。与房东进行了几轮谈判后,她仍未得到满意的结果。

如今,客栈已拆,她与房东还是未达成赔款分割协议。将一切委托给律师后,她选择离开。

留下的,是一段一生难忘的回忆。许多个白天,她风风火火,处理客栈的物品,与房东谈判,帮邻近的朋友搬家,忙里忙外,不可开交。但在一个深夜,刚刚在床上躺下,却“哇”地一声痛苦失声,哭得不可收拾。

“在那一刻,你所有的痛苦、悲哀、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周遥说着,声音哽咽,湿了眼睛,“我在朋友圈里,看到许多人面对曾经的客栈、现在的废墟拍了照片,只有一个背影。我在想,他们是否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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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多人将留守大理经营他们拆了一半的海边客栈,或者在古城、苍山下的客栈、餐厅、咖啡馆。

陈宇和冬君还将继续留在大理经营客栈。但,有些心灰意冷。“之后能转出去,两个客栈都打算转了。”冬君说,经过这一次折腾,身心俱疲,只想安生地过几年清静日子。

客栈拆掉一半的樊路,拿到了赔款,还在等待政策的明确和稳定,以便为剩余的一半客栈做打算。他仍看好大理未来:“这一两年伤筋动骨,但长远来看还是不错的。”机场扩建,高铁开通,洱海治理,还有良好的气候、干净的空气和美丽的风景这些稀缺而不可再生的资源,仍旧标志着大理无限的可能。

“如果能买到有产权的、海景比较好的,我是愿意赌的。”他说,“大理毕竟是以旅游为主的城市,它不可能让90%的民宿业主不做了,而全部留给五星级四星级酒店这些大财团。”

他笃定:“如果民宿都没有了,活力会下降很多,老百姓的收益怎么办?所以我觉得,最终大理的客栈管理还是会放开。”

扎根大理多年的付磊,依旧会以大理为基地,继续未完成的民宿事业。一年多以前的戛然而止,他仍有不甘。如今拿到赔款,有了资本,他和朋友组建团队,准备继续以“健康”为主题的民宿经营。

在客栈关停的2017年,他曾去印度参加了一个月的冥想之旅。焦虑和压力之下,他在瑜伽和冥想中得到放松,意识到自己“以前大部分时候处于一种不正常、亚健康的状态”。而让他在谈判中保持冷静的理性,也不过是因为一贯对情绪的压抑,就连开心和愤怒也无法正常表达,有种“失去生命力的感觉”。

这也启发他将民宿与健康、亲子、身心灵修行相关联。

“以前我们以为,世外桃源不可得,那我们退而求其次,退到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通过民宿这个小环境去营造世外桃源的感觉。但最后我们发现,真正的桃源其实是在内心,而不是向外求。心里健康,内心达到自由的状态,这个世界就是桃源。”付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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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理未来几年的发展不太乐观的人也不少,他们选择了去其它地方投资,寄托自己未竟的民宿之梦。

江民的归心客栈已被全部拆除。头天还是精美的客栈,第二天再去时已成瓦砾。强烈的对比之下,你不得不感到魔幻。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这个时代的迅猛变迁仿佛都浓缩在了这一栋楼、这两天之间。

“对大理的投资会缓一缓,会去寻找政策相对更稳定的地方接着投资。贵州安顺的黄果树,重庆的南川区会是一个方向。”他说,“未来大理的市场行情不好说。它作为旅游目的地城市,是不是还像原来那样有着绝对的吸引力?旅游目的地不是没有替代性,它其实是一种消费的需求,会随着市场的变化发生变化。就像凤凰,从它当初收门票开始,市场就再没有起来过。”

老聂和妻子做了多年贸易生意,在重庆、四川、云南、贵州有过几十个服装卖场。2012年他们关掉了所有卖场,来大理开客栈。如今,三家海边客栈,一家全拆,一家拆掉一半,他们都已放弃。只拆三分之一的那一家,计划在不增加任何投资的前提下继续经营。

在老聂看来,在此次整顿之后,大理旅游三五年内都会受到影响。但回归乡村、去往雪山湖泊田园的度假休闲,仍然是社会发展的一种趋势,是城市中产阶级依旧向往的旅行方式。所以,他将寻找新的桃花源,继续民宿与酒店事业。

自从去年大理海边客栈关停以后,无数地方政府涌入大理,前来招商引资,开出各种优惠条件,吸引客栈老板们前去发展乡村旅游。

据《好奇心日报》报道,根据不完全统计,云南的红河、昭通、弥勒、西双版纳、普洱,贵州的荔波、贵定、安顺西秀,都来大理举办过宣讲会,或邀请大理客栈经营者实地考察,同时给出诱人的扶持政策。

许多政府都将土地出让做为政策亮点来吸引他们。经历了大理的拆迁,几乎所有客栈老板都有一个共识:不会在租赁的土地和房屋上进行投资。“在租赁的土地上肯定承载不了你的情怀。”老聂说。

他将前往香格里拉下属的维西县塔城镇,以及重庆南川的金佛山,开始建设新的度假酒店。只待当地政府将土地划拨到位,便会启程,开始动工修建房子。

大理的环境对投资者来说或也更加严格。12月22日,云南省政府发出公告,宣布成立由省长牵头的洱海保护小组,全面停止海东开发区的开发,加快洱海流域产业和人口的转移。

2018年12月31日,大理政府宣布完成对1806户民居的生态拆迁,将”全面推进生态廊道建设”。据官方说法,将按照洱海保护的生态功能、健康康养的休闲功能、大理文化的体验功能的新定位,规划“1806”小镇。

2019年的元旦,大理古城人民路上依旧人流如织,气氛祥和喜乐。去到洱海边,你仍然会被这山海、云朵、晚霞之美所打动。冬日的湖水清澈,赋予了这片土地以灵动、优美和生命力。唯有身后的废墟、残碎的钢筋水泥,让人感到世事沉重与变幻无常。

(文中程远、樊路、陈宇和冬君、周遥为化名)

注:这是为腾讯旗下深度新闻品牌“谷雨实验室”撰写的文章,此为未删改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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