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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阔天空

静待海棠花开  · 简书  ·  · 2021-10-12 10:07

“我永远爱小野君。”我还记得当时,我深吸了一口气,想念两句悼词。可是,在沉闷的葬礼中,我轻松地讲出这句话。

母亲捂着嘴向小野君的姐姐说:“这孩子忘不掉小野君了。”

“希望她能走出来,她还年轻。”说到这,姐姐哭了,说道:“小野在天上也会希望她能好过。”

虽然她们的谈话很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我看着葬礼上的人渐渐模糊了双脸,眼前的一切都在水中流淌,泻进我的心灵深处。

在我年轻时,我就能扮演吊唁者的身份,在父亲的葬礼上,我身穿白色服装,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妈妈怕我走不出父亲逝去的阴影,说:“放轻松,文文。”

也许母亲也想告诉自己要放轻松,但是它太沉重了,不是说一句放下就能放下的,任何没有经历过这种悲痛就轻松地说出来的人,未免都太轻浮了。母亲放不下,每次去墓地上烧香膜拜的时候都会大哭一场,如果这能排除悲痛,我宁愿母亲这样。我会静静地为父亲祈祷冥福,然后垂下双手,低头进香。我忆起亲切待我的父亲,我的寂寞被他揩拭开去,留下的是奔流,冲刷我的全身。

我从小野君姐姐那听说,举行葬礼那天,我把供灯熄灭,胡乱地涂了佛像一身油。葬礼那天我仿佛失忆了,一切都在水下流淌,浮出水面的只有一句:我永远爱小野君。我爱他,但是我也无法原谅他。

在小野君的第二个忌日,我陪同他父母来到了墓地。我说:你曾经说过要带我去任何地方,但你却先一步走了,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什么还向我告白。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不就是想一直在一起吗。你欺骗了自己的内心不说,你还欺骗了我。早知道这样,我就听爷爷的话了,不再爱你,忘记你。

你对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我信了,在东京,我只有你,所以我信了。这时我已经泣不成声,我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母亲的悲痛,第一次接受小野君已离开的事实。

在此之前,我是不愿相信他已经离去,我宁愿相信他只是暂时地去打工了,他说过要给我买礼物的。我就这样像生了什么怪病一一直卧病不起。整夜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书架上那本他送给我的《追忆似水年华》写满了小野的名字。

在那段时间,小野君的姐姐经常来看我,她不仅仅是来看看小野死后我的情况;她是出于一种使命感来的。她来是准备告诉我:我应该放下从前做的那些决定。简而言之,是来安慰我说我应该向前看。

但是这不仅没有让我放下,反而让那些回忆更加的深刻,记忆中窗外的高楼成了废弃的空地,自从抗日战争之后,那里就没有人住过,听说空地之下埋着数千百姓的尸体。那时是我认识小野君后不久,第一次回国。

“你自己承诺的只是去日本读书。”

“可是爷爷,小野君是好人。”

“只要是日本人就不行!你可别忘了你祖爷就是死在鬼子手里。”爷爷喘了几口气后轻讲:“文文,听话,我们就这一个要求。”

(再讲爷爷与我谈妥,讲讲中日民族问题,妈妈带我走出来,我追忆往昔走出来)

我想到了第一次和小野君见面的地方一一东京最东边的地铁站,离市中心有一大段电车的距离。小野君抱着吉他,用日语自弹自唱《海阔天空》,熟悉的旋律使我驻足聆听。唱到间奏,我情不自禁地跟着唱起粤语版。他停顿了一下,望着我,嘴边打颤。他也切换成粤语,和我一起唱。在这样的地方,唱着这样的歌,仿佛忘记了时间,仿佛全身又充满力量,这股力量让我们的泪水冲破最后的防线,最终泻进对方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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