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帮主。”
我接了电话：“帮主吗？——你好！”
帮主：“我亲戚的娃儿刚好读完初二，你看有没有时间去招？”
我兴奋地叫：“怎么不去？一定去！”
约好了时间，我关了手机。
一时间，帮主的光辉形象占据了我的脑海。
两周前的一天，我在一个黔北的镇上招生。一大早，我就挂好横幅，摆上小桌，只等有人落网。
骄阳似火，整个上午，我喝光两瓶矿泉水，吸完12支烟，也只等来五、六个家长的光顾。有一位老太太居然把我当成了算命先生。
好一阵没人过问。终于，一个背着时尚小包，蓄着胡须的人在小桌前停下脚步。他大约三十岁左右，脸上洋溢着无所不知的神情。他念着横幅上的字，又看着我，仿佛是检查我是不是骗子。
我热情地递上香烟，恭敬地问：
“请问，你孩子初三毕业了吗？”
来人扫了我一眼：“不是我的，是我大哥的。”
“想读中专？——我们欢迎啊！”
我连忙拉他入座：“请问贵姓？”
他眼睛放光：“我叫帮主。——不坐了。”
“帮主？”我差点没笑出来。
他笑容可掬：“是啊，就是丐帮的帮主呀！”
我没敢笑，因为怕他生气，坏了我的招生大事。我岔开话题：“你大哥的孩子你能做主？”
“怎么不能？——我大哥在福建打工。有了新家。娃儿就丢给我管了呀！”
我不便多问，只好说：“请登记吧。”
“好吧。”帮主大大咧咧地说，“登记不用交钱吧？”又赶紧补了一句。
“不用不用。钱要到学校报名时才交。”我努力安慰帮主，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溜了。
登记号地址、电话，帮主掏出手机看了：“我得走了。——我刚从罗马尼亚回来，还要去见镇上的领导。”
我一下懵了：“这位帮主来头不小呀！”
我不敢耽搁帮主宝贵的时间，只得依依不舍地紧握了一下他生汗的手，让他去了。
我发现，帮主左腿有点瘸，但步子不慢。看着帮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一个人：周星驰。琢磨一下，嘿嘿，还真有点象。
十多天过去了，帮主居然还记着我，这让我很激动。——我能不激动么？
按约定时间，我提前到了镇政府外的广场上。我左等右等，四处张望，不见人影。我正想是不是被帮主忽悠了，帮主却仿佛从天而降。
“我还准时吧？”帮主笑吟吟地说。
“准时准时！——你是怎么突然。。。。。。”我简直难以置信。
帮主：“我刚才在政府大楼上看到你的。我早就到了，和机关的同学吹吹牛。”
我“哦”了一声，就把帮主往一家餐馆拉。帮主嚷着“吃过啦”，但还是抵挡不住我的坚持，一摇一晃地随我进了餐馆。荤菜素菜叫了几个，又叫了啤酒。不一会儿，就被一扫而光。帮主的吃相还真有点狼吞虎咽。我只能理解为帮主先前吃过饭，但他的胃比常人的大。席间，帮主好不容易暂停咀嚼的声音，醉态可掬地对我说：
“前几天又去了一趟新加坡。——真是太忙了。”
我没去过新加坡，只好赶紧岔开话题：
“你亲戚的娃儿在家吗？”
“在呀在呀！——吃完我们就去他家。”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乘车直奔目的地。
帮主亲戚的娃儿游泳去了。天气尚早，我们只好先联系院子附近的学生。第一位是个女生。父母未在家。她告诉我们：父母准备让她去贵阳读护士专业。正谈着，帮主把话题引到学习上去了：
“我的英语是很好的。——我还可以给你辅导英语呢。”
女生看着帮主，眼里满是受用不起的感受。
第二位隔着不远，也是一位女生。她的父母都在。我们聊得很投机。我说，今年重庆对贵州实施了对口支援的政策，去重庆读中专是有优惠的。帮主这时又插话了：“今年四、五月份，重庆市委书记来贵阳开会，我都在场呢！”帮主的话立即震慑了大家，全都激动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我们的谈话在愉快中结束。帮主取出随身带的小电筒。照着路，回到了亲戚所在的院子。
“哎呀，香烟抽光了！”我朝帮主晃着空烟盒。
不料帮主爽快地说：“我去给你买。”
我掏了20元，让他买两包五元的“长征”。一包给我，一包给他。
本以为帮主很快回来，却半天不见踪影。商店老板倒找来了，他板着脸说：“娄正学把我的电筒拿走了！”
人们有些莫名其妙：他买烟还没回来呢！——再说，他自己不是有电筒吗？
老板一口认定帮主拿了电筒。等了一会儿，帮主还未回来，老板只得悻悻地走了。
月亮都升得老高了，帮主才打着手电，摇摇晃晃地进了院子。原来他在近处一家人那里喝酒了。他没忘记把烟给我，又把补回的零钱给我。当帮主听说卖烟的老板咬他偷电筒的事，帮主一下子怒气冲天：“这电筒是我的还是他的？让他搞清楚。这强盗的罪名谁背得起！”帮主咬着牙说完，不顾人们的劝阻，打着手电，跳跃似地出了院子。
这个空档，帮主的亲戚和我聊起了关于帮主的话题。帮主家里父亲已去世，母亲还在。有个哥哥，一个弟弟。他们都在外打工。大哥丢下娃儿跑了，嫂嫂也跑了。他自己呢，又有残疾。独身一人，大哥的娃儿住在一起．．．．．．
又等了老半天，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帮主才回来。“他不是找到了自家的电筒呀！——我说你要不道歉，我不灭你全家才怪！”帮主恶狠狠地说叫嚷。
“尽说天话！——让他道歉是应该的。”
亲戚劝说道。
第二天，亲戚的娃儿没有招成，我们只得离开了。途中，有认识帮主的人打招呼：
“最近在忙啥呀？”
帮主笑吟吟地回答：“最近去了马来西亚。——刚回来！”
这时，周星驰的笑脸又填满了我的视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