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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大姐

真水无香_9e19  · 简书  ·  · 2020-03-12 22:10

(原创)

大姐,六十年代初中师毕业。

那个年代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人们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山区农村能坚持上学的人不多,女孩子就更少。出身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和地区,求学路很远,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两条腿。高小十六里,初中六十里,上师范要走一百六十多里,每次开学都由父亲扛着行李背着干粮半夜起身去送她,十几年的求学路她坚定不移的走了下来,算是那个时段十里八村的精英。

大姐毕业后分配到了离家二十多里远的‘五里坡’公办小学任公办教师。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端起了她十几年寒窗换来的铁饭碗。在简陋、孤单的村边小院既当教师又是校长。“教的十仨孩,烧的尽湿柴,天阴把雨下,火也点不着”。面对工作生活的多种考验,在这最需要她的地方,为乡村的孩子们播撒知识的火种,给乡村文脉以赓续。

她受师范教育的熏陶,懂得乡村教育是立国之大本;出身农村,知‘道学校是乡村的中心,教师是学校和乡村的灵魂。同广大乡村教师一样,躬身于乡村教育实践。踏着泥土的芬芳,闻着山花的清香,读着过期的报纸,怀着纯净而质朴的美好。“一支粉笔两袖清风,三间破房四季耕耘。”那时是六天工作制,星期天还得去公社开会,只有到放假才能回家。母亲感到憋屈,人家的孩子小学毕业进了城,自己孩子念十几年书念上了山。父亲是队里的种地把式,摇耧撒子样样精通,没能力给她的前程铺路,只能每月到公社粮站领上粮往返几十里给她背去,顺便看看她。

她工作的学校离公社所在地也有20多里,星期天的例会雷打不动。公社指导员是个胖老头,生怕人们说他不敬业,一个人文山会海,每次开会都开到天昏地暗。天黑路远,大姐一个人不敢返校,我在公社完小读书,护送她的任务就落在我肩上。记得有一次送她,走了不到二里手电筒就罢工了,天空没有星星月亮,山谷里漆黑一片,二十出头的她和十二三岁的我,俩人相互壮着胆摸索前赶,脚踩河滩的石头路,深一脚浅一脚;耳听远山的狼嚎叫,高一声低一声;眼见忽蓝忽绿的鬼灯,明一阵暗一阵……好不容易走完十几里河沟还得爬坡,五里坡不止五里,爬的浑身冒汗,两腿发软,现在想起都有点后怕,真是一个乡村教师的坚守,需要全家的担当。

后来大姐成了家,姐夫家的兄弟姐妹比我家还多,是他家的老大,也是中师毕业,是另一个山头的孩儿王,到也门当户对。两个孩儿王同样带不了自己的孩子,只好寄养老家,默默的为乡村教育奉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国家兴盛,乡村学校都盖了新房,她们被调到一个大一点村子的两人校,从此以校为家。在中国,半数是广袤农村,乡村教师这个群体的她们,饱含着人生的苦乐,享受着村民的尊敬和羡慕。作息时间随村,生活方式随农,比城里人多些新鲜空气,比村里人少些风吹日晒。没有菜市场的餐桌,不见大商场的繁华,她们在平淡中品味乐趣,在质朴中寻找快乐,教了老子教儿子,教了母亲教女儿。“辛勤园丁不息,诲人孜孜不倦,一批接着一批,放飞雏鹰翱翔”。从青春年华,到白发苍苍,几十年如一日,怀着对党,对人民、对教育事业的忠诚,踏出了人生平凡的轨迹!

然而,当她们退休时才发现,属于城镇人口,城里‘没有家,告老还乡,房屋破旧不堪'。“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境地尴尬,心态坦然。放眼滿山乡的桃李、远飞的凤凰……“是她们送乡村孩子进入一个彩色的天地,是她们将山里孩子带入一个无限的世界……”往事回首,无怨无悔。别无所求,只为把知识传授给可爱的学生,别无所爱,只想把全部的身心扑到心爱的事业当中,在波澜壮阔的中国教育发展史上,谱写着乡村教师浓墨重彩的那一页。

去年夏天我回家看她,她说:生病了,要走了,那时你不要回来,路远辛苦。

今年春天她真的走了,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快了点。大姐轻轻的走了,正如她轻轻的来。八十年岁月,一路春光,一路荊棘。留着短发,不知时髦;穿着制服,不曾流行。拿着共和国的干部退休证,在老家古旧的窑洞里度完余生。阳光、树影、捧书而过,享受着不见生存压力的悠闲,保留了一份远离俗世尘嚣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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