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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胶炒米糖的人

金春妙  · 简书  ·  · 2017-12-24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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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胶炒米糖的人在哪里呢?每次路过小区边上的某某饼业店,我就忍不住地往铺子里张望,柜台上一字排开各色炒米糖,唤起心底深处的记忆:哦,那个胶炒米糖的人去哪了?

套着一件大围裙,深陷的眼窝,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令人疑心,他这一年其他事情啥也没干,就好像专门等着来我们村子里胶炒米糖似的。

每年,那个胶炒米糖的人把临时工作坊支在了我家厨房。一只黑糊糊的大油桶,油桶里塞满了蜂窝煤,燃着鲜红的火苗,舔着巨无霸大镬。只见他很有耐心地熬糖水,熬出粘稠的样子,快速倒入炒米,拌匀了,等到炒米变得非常粘稠,端起大镬,将炒米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大木框里,用刮板抹平整形,再用刀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块块。

孩子们一边嚼着炒米糖,一边围在炉子旁边。在那个胶炒米糖的人还没收摊之前,他们是舍不得离开的。凛冽的寒风,吹不熄跳动的火苗,它像孩子们对年的渴望越来越旺。那翻炒中四处飘散的米香,比水仙花绽放的香气可香多啦,裹着欢乐和喜庆从旧年年底一直持续到正月。请他胶炒米糖的队伍从我家门口蔓延到榕树下。

那个胶炒米糖的人积攒下因胶炒米糖得来的工钱,在乡间马路边开起了酒楼。他早起晚歇,把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只是,因为经常熬夜,他的眼睛更加深陷了。一次,他刚刚睡下不久,就被楼下“砰砰砰”的撞门声吵醒。原来是一个赶去医院的孕妇半路临盆,家属求他收留救急。他二话不说,铺床烧水,酒楼瞬间成了产房。孩子顺利降生,母子平安。忙碌了一夜,他顾不上休息,就着微曦的晨光,进货去了。

弟弟考上了瑞中,那个胶炒米糖的人比父母还上心。他先是用那只煤炉铁桶,利用上等新鲜食材,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谢师宴以表达对老师的感恩之情;接着带着我们走街串巷,终于找到他那个在瑞城开杂货店的盟兄弟的家。他谦卑地对着盟兄弟笑,历数弟弟的种种好来,目的让弟弟能顺利寄居在盟兄弟家里。我惊讶地发现,他除了炒米糖胶得好吃外,对弟弟的了解远胜过母亲,评价语言的精准度让我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自愧不如。听得弟弟的眼睛亮亮的,仿佛那人嘴中描述的才俊学子根本不是自己。也许这热切的赞誉和欣赏感染了弟弟,他后来的人生真的朝那人期待的样子发展。

那个胶炒米糖的人除却在我家胶炒米糖外,他大展身手的舞台还有正月廿八大龙宫会市地。他又支着那口大镬在集市上施展十八般“武艺”——煮点心。他的食材特别新鲜,又是我们方圆十里的大厨,煮出的点心香飘十里,让人吃了欲罢不能。他后来进入《琵琶情——高明传》一书中纯属偶然,我写着写着他就冒出来,“他煮了一碗煮粉干。虽说上面只浮着几朵青菜和咸菜,但香味扑鼻。食客一碗在手,‘哧溜’一声,声音的亮度就把人的馋虫勾了出来,更有甚者,吃得挂下两行清涕都来不及擦,只大口大口地喝汤,过足嘴瘾。”他毫无征兆流淌在我笔下。好几次我试着删了他,可是连同删去的还有创作灵感。没办法,只好一键还原,变成非让他出场不可。他就这样固执地在书中活了下来。

现实中,那个胶炒米糖的人英年早逝,随他消失的还有胶炒米糖的手艺和渐渐淡了的年味。很多年来,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他,他一面胶着炒米糖,一面胶着生活的温馨和甜蜜。

那个胶炒米糖的人,就是我的二舅。他是生活的龙套,却是我记忆的主角。他一直走在去新年的路上……

此篇《瑞安日报》2018.1.2刊登,题目改为《忆起炒米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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