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永
弟弟出生以后,家里就有了三个孩子,父母两个人,又要干农活又要照顾孩子,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
我排行中间,家里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最合适被送到姥娘(外婆)家。那时候,舅舅没有结婚,几个姨还没有出嫁,可以顺便看孩子。
当时,大概三四岁,经常住姥娘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有时候好几个月。在姥娘家村子里玩得熟熟的,简直就是自己的村子,自己的家。
那时候不懂事,只知道玩,还偶尔闯祸,惹麻烦。
有一次,大概晚春初夏的时候,姥娘家邻居“脱坯”,就是用泥土做土坯,用来垒院墙或者建房子。
脱坯是先准备一大堆泥土,浇上水,放上麦秸,和成泥,然后用模具做成方块,像砖一样,只不过尺寸大一点,通常有四块普通砖头大小。
土坯脱放在地上,半干的时候要翻起来,竖起来,晒干了,就可以用来垒墙了。
一大早,邻居家堆了一大堆泥土,中间做了一个很大的凹坑,灌满了水,然后回家吃早饭,指望早饭回来,泥土就浸水透了,然后,就可以和泥脱坯了。
等吃完早饭回来,发现,一大坑的水,全部流光了!
泥土堆上有一个大洞,我给捅的,水全流光光了。我把它当做水库放水的游戏给玩了。然后,邻居就把我状告给姥娘家了。
不得已,人家只好重新挑来水,再和泥,再脱坯,浪费了大半天功夫。
还有一次,我一个远方的舅舅,种了一沟大葱,打算做种子,就在姥娘家菜园旁边。
姥娘家菜园周围,种了很多黄花菜,我常常被我姨带着去采摘黄花菜,然后鲜炒了吃。放点醋,味道鲜香。
因此,我也常常一个人到菜地玩,有一天,看到大葱顶上冒出来许多“泡泡”,觉得好玩,就去摘,两个小布兜都装满了。
您知道的,又被告到了姥娘家,人家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多少我也是客,是吧?
没办法,种子做不成了,舅舅只好把大葱全部拔了,给卖掉了。
当然啦,这种糗事也只偶尔发生,帮忙的好事,还是有的。
当时姥娘家生产队,种植了很多金银花,在村外的一个土岭上。到收获的时候,我也去帮着姥娘一起干的。那时候,金银花收回来要过称,按斤两来算工分。
采摘金银花,都是一大早。
到了地方,土坝子上,到处都是。有的开了,有的还没有,满满的花香,四处弥散。
金银花刚开开的时候,是银白色的,几天以后,就金黄了,大概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要采摘的金银花,一定是饱满的花骨朵,开开的都不要。花骨朵要刚刚长成个,欲开未开的时候最佳,没长成个的,也不要。
金银花采摘下来,晾晒干了,就是中药金银花了。生产队卖给代销铺,上交给国家。
平时,我经常和小舅一起玩,他只大我两岁。但是,他上学比较早,经常带我去他学校玩,所以,也和他的同学们玩,他们都认识我,我大都不认识他们。
舅舅上课的时候,还偶尔把我偷偷藏在了课桌底下,我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曾经还是被老师给揪出来过。
一上课,他们就唱歌,我就在下面,听他们唱歌,竟然把歌学会了,至今还记得一些歌词。
那时候赶上样板戏,他们唱的是《智取威虎山》的《我们是工农子弟兵》那段,至今还记得最后一句:“到这里为的是,扫平威虎山!”。
因为会唱歌,回到我自己村子自己家的时候,一些大孩子就抓住我,给我好玩的,让我唱。其实我只是模仿,根本不全理解歌词的意思。经常把“扫平威虎山!”给唱成“烧饼威虎山!”,常常引人捧腹大笑,当时很是莫名其妙。唱得好好的,有啥好笑的?
姥娘家门口,有一条小河,上游一二里路的地方,有一个水坝,不算大,常有人在里边游泳、钓鱼。大一点以后,我也在里边游过,水很深,有两三米。
有一年深秋时节,水坝放水,把水都放光了,河里边一下子多出来很多水。水过去以后,满是淤泥,淤泥的水坑里,有很多小鱼,我就跑上跑下,到处乱抓。
整个下午,跑来跑去,鱼没抓着,裤子全湿透了。那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已经穿上了棉裤,结果裤子上,全是泥巴、全是水。
第二天天亮,要起床了,衣服找不到了,也没人给我穿衣服。我要起床,于是就一个劲地喊我姨,让她们给我拿衣服,穿衣服起床。
等了很久很久,我三姨才过来,拿着新棉裤,给我穿上。原来,她们一大早给我做了一条新棉裤!
我一看,新棉裤,就问:我的旧棉裤呢?
三姨说:要旧棉裤干啥?没了!
我说:拿回家给俺娘糊鞋帮子!
去姥娘家之前,曾经听母亲说,没有破布来糊鞋帮子了。所以,我才想着要回自己的旧棉裤,给母亲去糊鞋帮子。看见了吧,外甥就是姥娘门上的狗,吃饱了就走!
小时候住姥娘家比较多,当时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想起来,有点浮浮的感觉,没着没落。感觉,哪里都不是自己的家,姥娘家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悬空了一样,无家可归。
以至于后来,我离家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家的感觉,从来不想家。期末放假,回家也可,不回家也可,没有渴望,也没有失望,大概从来就没有过家的概念,家的温暖的缘故吧。
离家多年,远离故土,依然如故,随遇飘零,行止随缘。
可见,孩子小的时候,可能不怎么记事,但是,所遭遇的经历的影响,可能伴随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