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状元女冬日回乡
固城是中原大地上千千万万小镇的一隅。
是黄土地上的一方，是满面陈灰却清高庄重的故土一块。
如果你来过，你会穿过镇上南北大门两道牌坊，摸一摸那上面风雨的刻痕，嗅一嗅它陈旧却风尘仆仆的气息。东西护城河环镇而过，在田野某处汇合却又各自奔流远去，只在雨季旱季涨涨落落，其余时光里总是静默无声。跨过河沟的地方总要有桥，镇上的农民才能到达自己田地去操作耕种。自我记事起，那桥塌掉又造起来，反反复复早已不是上世纪的模样。以前它承载的是农人匆匆沉重的脚步，或赤脚的或千层底布鞋，如今皆是一道道车轮碾压而过，细的粗的，人力的，柴油汽油的。
此刻，夕阳正好，余晖抚摸桥面，温柔又多情的模样。河堤遍布尖楞楞的白杨树，几乎没有一片枯叶，所以显得肃穆铿锵。冬天的日头总是吝啬的，圆圆的不一会儿就疲了，怏怏地要合眼睡去似的，滚落在远远的一片白杨林梢，眼瞅着隐到地平线下面去了。不知何时，那远处的微微光圈里出现一个身影，瘦小的人儿拖着一个硕大的皮箱，走到桥上来了。是个女子二三十岁的模样，看起来疲惫又苍白，衣着却是挺好的，黑色的皮鞋也保养得锃亮。原来是尹蓉蓉。她出自这镇上的尹家，世代低调的耕读人家。所谓耕读，先人中耕田为本，以崇尚读书为德，尽心育子女勤奋上学，有的因此脱离农耕，不尽心者退而留下。这尹家其实因读书而成就了不少子弟，此处暂不一一说来。单说这从北京回来的尹蓉蓉，就是个不容小觑的丫头。80年代出生，那时的固城刚刚在温饱线上挣扎出个模样，白馒头夹老萝卜咸菜，已经可以让孩子们肚皮圆圆地去念书了。蓉蓉上小学并不出类地聪颖，甚至不及二妹尹芳优秀，却不急不躁中等水平读到了初中，又去了县里的高中，此后镇上的人也只有寒暑假才见过她。已经带了眼镜，书生的模样。听说很是努力艰难得读了大学，去了南方读研，最后留在了北京工作。这回不年不节怎就回来了？
她还未下桥，这边有个中年女人骑电动车上了来，
“妮儿，你早点打电话啊，下车前就打。我能接你远点 啊！”做母亲的都是又念叨又疼孩儿。
“呵呵，没事，妈。我怕你早出来等我，冷！”女子看见母亲，开心起来。两人把皮箱放上车，母亲推着，女儿挽起她的左边胳膊，就这样过了桥穿过“固城北门”牌坊，融进了炊烟袅袅的镇上去了。过了北门牌坊并不远就是尹家胡同，头一家就是尹蓉蓉的家。因为已经是吃饭的时间点儿了，胡同口并没有聚集什么人，蓉蓉也免去打招呼种种了，其实她并不自如擅长。父亲尹清傅听见母女谈笑声已经来开了大门，笑呵呵道“咋才到呢，天儿都快黑了！”。三人右拐进厨屋。在北方农村，到了冬季家庭成员主要活动室都挪到或有炕或有炉子的厨屋了，做饭吃饭待客于一室。此时尹家这里取暖的却是天然气烧的炉子。因为不止整个河南省，甚至整个北方中国，上至北京下到各市县乡镇都在搞环保，清烟清柴，誓把雾霾治理彻底的架势。所以土地暖，柴火炉子但凡能看见冒烟儿的都被检查掉了。
母亲放下行李，赶忙让女儿坐在天然气炉子边的凳子上暖和暖和，自己去揭开锅帽，准备盛上热腾腾的稀饭。
‘妈，做的啥饭，好香！单位的饭都吃腻了。”女儿凑过来。
“你看看，红薯糊涂（在河南某些地方，把玉米粥称为糊涂）！”
“我要多吃几碗。”
饭菜摆上桌，黄澄澄的玉米粥，芹菜花生米腌的咸菜，一筐白馍馍。整个小厨房饭香弥漫，烟雾缭绕。边吃边聊。
“我妹好久不来了吗？”
“怎么会呢，她想不想吧，那俩妮儿总吵着来，每个星期天儿都来，要不她们没地方去玩。孩子天天在家，不闷得慌吗？”
“也是，呵呵。对了，爸你高血压的药还在坚持吃吗，以后可不能断药了。”
尹蓉蓉所在单位是国家药监局下属机关，她本人工作也是做药品检测 ，所以不自觉还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父亲笑言：
“嗨，这把年纪了，身上零件哪不出毛病啊！”
三人聊着，说到蓉蓉这次回来的重要话题。她不禁皱起了眉毛
“唉，我已经和咱市人事管理中心联系多次了。北京这边就认那个，转正定级表，没有不行，而这边一直坚持说咱这边从14年开始已经不再出那个表了。这可叫我咋整啊！”
一家都沉默了。尹清傅夫妇两个已经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