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兰倚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随风摇摆的柚子树，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半个时辰了，侍女小卫在身后唤了一句：“夫人，起风了，小心着凉”说着把一件披风披在了清兰的身上。
清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有点想不通。
明明以前都是晚饭时分按时回来的人，怎么现在都是半夜才回来了呢？
忽而，她快速走到妆台前，黄色的铜镜里印着那张清秀的脸庞，清兰抚摸了一下脸颊，喃喃道：是我变老了吗？
“小卫，是我真的变老了吗？”清兰转过头来问，明明那张容颜跟两年前并无区别，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变老了，不然，夫君为何日日深夜才归？
小卫摇摇头，“没有，夫人还是那么漂亮”。
“那为何都二更天了，夫君仍不归？”
“也许……”小卫低着头想了一下，而后又说：“也许，少爷是忙于公务呢”
清兰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视了一般。是不是忙于公务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就算以前再忙，汤戈也会回来陪她就寝，而如今，她都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有见到他了。
不行，这样不行，她必须要出去看看。
02
清兰让小卫备了马，至于她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一个念头一直在叫嚣着，如同有一股力量鬼使神差在指引她一样。
马车最后停在了怡红楼，那个灯火通明的楼面上站着好多身姿妙曼的女子，清兰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目光一直盯着怡红楼的门口，她的心里存有一点点希望，她希望他不要来，但愿他不要来，保佑他不要来。
可，那一抹深蓝的背影，是她同床共枕了两年的人，她断不可能会看错，她不知道此时的她是应该愤然冲上去跟汤戈理论，还是该黯然神伤的回到家，宛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然后言笑晏晏的生活。
他还是来了。
彻夜不归有了最好的理由。
清兰显得有点落寞，想哭又想笑，是不是世间男子都是这般的喜新厌旧，只不过是两年的光景，他就厌倦了。明明昔日恩爱的场景还近在眼前，他怎么就厌倦了呢？
夜晚的风有点冷，更夫打更的声音准时响起，如当头棒喝，她知道，如果她此刻冲进怡红楼，那么明天大街小巷议论的势必是她夫君的风流往事，可是她不想，她不想，真的不想。
“夫人，我们是否要回府？”小卫在一旁好声的提醒。
回府？回哪个府？回娘家吗？爹娘肯定会指责她不大度，她都可以想象的出来爹爹会说什么，男人嘛，难免逢场作戏，你要大度一点，那七出之条的善妒是断不能犯的。
可是，那是她的夫君呀，她凭什么要大度要跟别人共享？
“小卫，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想要三妻四妾？”清兰转过头问侍女，眼里有一丝不甘心，小卫低着头，弱弱地回了一句：“奴婢不知”。
清兰收回目光，声音有点沙哑，“回去吧！”
她原以为，汤戈会有点不一样，却不曾想，这世上，所有人都一样。
03
从怡红楼回来之后，清兰并没有睡着，直到身边的位置塌了一块，她心里觉得膈的慌，有点嫌弃的往旁边移了一下位置。
见她动，汤戈轻轻地问了一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说着一把搂过她的身子。
清兰挣扎着，疏离地推了一下他。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的，她居然在汤戈身上闻到了一种很香的味道，像桂花，却不像桂花的味道，于是她下意识的当成了怡红楼姑娘的味道。
“夫君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她煸了煸嘴问。
汤戈翻过身来瞧她，“这几天公务较多，所以有点晚，是为夫的错，为夫明日一定早早回来”。
清兰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还真的是佩服。去怡红楼算哪门子的公务？连骗人都不能找个好的借口吗？心里越想越气，干脆转过身背对着汤戈。
“夫君是不是想纳妾？”她赌气开口，心里有一股气要冲上来，她忍不住。
“说什么呢？纳什么妾呀”汤戈还有点糊里糊涂，不知道今晚清兰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的那么奇怪。
“夫君今晚根本不是公务繁忙，你是去了怡红楼，包括这几天彻夜不归，你都是去了怡红楼”。清兰激动地掀开了被子，走下了床，委屈巴巴的。
汤戈一脸的不解，这两个月他都是在忙公务，怎么夫人说他去了怡红楼？那地方，是他会去的吗？
“夫人，为夫没去，这些天我……”汤戈还未说出口的话被清兰打断，“我都看见了，你还说没去，你骗我可以，但是能不能请用心骗我，我觉得你这样是在侮辱我”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清兰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少爷，门外有人要见您，说是您的老相好”。
后面那三个字很明显低了下去，但是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清兰的耳朵里，好呀，现在老相好都找到家里来了是吗？她愤愤地瞪了一眼汤戈，明明只是那么一眼，眼泪却委屈的掉了下来。
还说没有。
04
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清兰看到侍女小卫站在门口，显得有点着急，她激动地冲着侍女喊：“在哪里？”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许人，居然欺负到家门来了。
清兰的满腔怒火在看到那个女子后被瞬间浇灭了，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夫君会喜欢她了，她比她年轻、漂亮、貌美，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种温暖的气质，如冬日的旭阳，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这一仗，清兰一败涂地。
汤戈在后面火燎火急地跟了过来，看到来人的时候，好笑的摇摇头，居然是她！
清兰看到汤戈笑了，心下里觉得更加难过了，他们居然还在她面前秀恩爱，真是越想越气。
“你怎么来了？”汤戈熟稔地拍了一下女子的肩膀，被女子挡了回去，她看了一下周围，漫不经心地说着：“你这家门不兴呀！”
“什么家门不兴，你才家门不兴，一来就说我家门不兴，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清兰一看，居然还斗嘴，老相好这定义是坐实了。
“夫人”侍女小卫跑了进来，而后看到一旁的女子，居然有点心虚的想转头就走。
“怎么？看到我害怕？”女子说道，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一点都不见外的样子，嘴角间挂着一抹笑，似乎早已料到。
“奴婢不敢”小卫低着头，恭敬地回着。
“不敢？连人命都想害，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女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声音大的把清兰吓了一跳，她疑惑地看着她们，不明白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小卫依然是低着头，不回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05
半响，小卫才抬起头，辩驳道：“我并未想要害他性命，只不过是想给他一点教训罢了，谁让他不搭理我的”
原来是半年前，小卫路过此处，那时候初次下山，不懂事，以为世间男子都如传说中那般薄情，好巧不巧碰到了汤戈，为了验证，她使劲了浑身解数，他却未动分毫，于是，小卫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一气之下，就想教训一下他。
清兰这才知道那夜怡红楼她看到的人根本就是小卫幻化出来了，就连那香气也是在汤戈回府的时候，她装作不小心撞到他而弄上去的，她故意引她，说汤戈的老相好来了，为的就是离间他们，然后她就可以看戏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小卫搞的鬼。
而清兰也知道了“老相好”的身份，她是一名捉妖师，自小跟汤戈交好，所以才会这般熟稔。
“夫君要不要纳妾？”房里，清兰问。
“纳什么妾呀，不纳”汤戈一把将她搂了过来。
“可我年老色衰了”她又说。
“没事，我也年老色衰”。
高楼里，床幔下，夜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