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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下笔只由人,也只有人

Andylee  · 简书  ·  · 2018-01-12 13:46

看世界之中,还包括一个重要的选项:看人。在我讲的辽阔之地中,一定有人。抵达辽阔之地的方法,阅读不是唯一的,却是最重要。在每一个人的阅读展开之前,都是在阅读前人抵达辽阔之地的经验总结。

有些经验需要反复阅读和体会才能做到:理解。正如我们的未来就隐藏在我们的历史中,我们使用过的每一天都会成为历史,我们自己则要作为一个凭证存在。这一点在克罗齐的《历史性的理论和实践》中有这样的阐述:“历史绝不是用叙述写成的,它总是用凭证或变成了凭证并被当作凭证使用的叙述写成的”。在一些反复阅读的经历中,我们找寻的就是这样称之为“凭证”的东西,并尝试用不同的视角去观察它之所以得以叙述的原因所在。

杨小凯的《牛鬼蛇神录-----囚禁中的精灵》就是这样一本值得反复阅读的一本书。或许对于读者在阅读当中而言,太多言外之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如果在将这本书置身的时代与历史书中讲述的时代并列在一起时,那些隐藏在文字中的“精灵们”都将一一走出来。

如果是我想多了,那么就按照“想多了”这条思路打开禁锢铁门上的那把锁!

有关“群魔乱舞”的那个年代的历史记录,官方的正式结论概述集中在《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当然从这篇决议名称来看,这份文件的主体对象是一个组织,不是个人。集体是无须担责的,只有个人才能承担责任。而在《牛鬼蛇神录》中展示的全部是个人。这些人的命运中的一部分因为杨小凯的观察而得到了“叙述”。

在《牛鬼蛇神录》中既是杨小凯的个人回忆,也同时是对一个时代的回望。这本书中核心部分相对来讲,是一篇文章和一个人名。这部回忆因为这一篇文章才会发生,这部回忆也因为一个人名才可以完整的联系在一起。

这一篇文章为《中国向何处》,而那一个人名为:刘凤翔。杨小凯的此番经历全赖他自己所写的这篇《中国向何处》文章所赐,至于中国向哪里去,谁也不能给予合理的解释,但杨小凯知道了自己的去处。刘凤翔是杨小凯在十年牢狱生涯中遇到的一个人,这个人在杨小凯的回忆中着墨不多,却是这部回忆之作的关键点。

1968年的杨小凯所写的这篇《中国向何处》,与那个时代一样充满着杀气腾腾的笔触,而在那之前,杨小凯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与“牛鬼蛇神”们混在一起。也正是因为这隔绝的十年,杨小凯终于将狂热的内心冷却了下来,否则我们无从在《牛鬼蛇神录》中读到平静与温情。也同时让我们看到这些“牛鬼蛇神”们到底是何模样,是否真的就与传说中的牛鬼蛇神一样面目狰狞呢?

事实上,我们见到的杨小凯笔下的这些“牛鬼蛇神”们,和我们平素的左邻右舍无出其右。

有关“牛鬼蛇神”,百度百科是这样描述的:

最早源于毛泽东1955年3月《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一文中:“最近一个时期,有一些牛鬼蛇神被搬上舞台了。”(《毛泽东选集》第五卷,P416)。

1957年,如“让牛鬼蛇神都出来闹一闹,”  “这不叫诱敌深入,叫自投罗网”。

1960年代,“让地、富、反、坏、牛鬼蛇神一齐跑了出来,而我们干部则不闻不问,有许多人甚至敌我不分……少则几年、十几年,多则几十年,就不可避免地要出现全国性的反革命复辟……”。(1963)

“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毛泽东给江青的一封信(1966)》

陈伯达1966年5月31日接管《人民日报》,口授、修订的第一篇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1966年6月1日)。

《中国向何处去》 杨曦光撰写  1968年1月12日

我之所以列出这样一个官方认可的资料,一方面这些资料中显示了“牛鬼蛇神”这种称呼或是人的划分方法不是臆造的,另外这份资料中显示了一条时间线。“牛鬼蛇神”这个词语从权力核心到刊布天下总计花费了十年时间。但如果回想一下当代社会流行词语的诞生路径及演变模式,就大体可以知道“牛鬼蛇神”这个词语大抵是先从民间开始的,而且要早于1955年。

一个人有罪还是无罪,是有法律来衡量的;一个人是鬼还是神,同样是不能自证的。但是在那个时代里,好像是可以指证的。这也就是说,一部分比另一部分更正确一些。

对于《中国向何处》这样规模宏大的论题,杨小凯在上世纪60年代的思考即便现在阅读起来仍然有其可读性。不幸的是,若没有相当的功底,这篇《中国向何处去》在现在的读者眼前就像一个巨大谜语一样。

不过《牛鬼蛇神录》为杨小凯所思考的“中国向何处去”提供了一份现实的生活实证。也正是这样,才造就我们现在看到的杨小凯,而不是别人。

在《牛鬼蛇神录》中的章节中,时间其实是不太明确的一条线索。而杨小凯对于“中国向何处去”的思考并未身陷囹圄而停止。在这部回忆之作中所表现出来的叙述就像记忆本身一样,它不是连续的,而是以片段的形式出现。而将这些片段串联起来的依赖这部回忆中的那个人:刘凤翔。

如果杨小凯没有遇到刘凤翔,还会在二十年之后出现这部回忆之作吗?或者这部回忆之作中是否会呈现另外一种叙述呢?这些都属于猜想。而事实上,刘凤翔这个人是串起这些回忆片段最为关键的一个人。

在有关刘凤祥的故事里,我们最能体会的其实就是中国历史教训中的一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于刘凤翔而言,他在尝试的过程中根本无意识到这一点。但这一条却是他人最不能容忍的底线。换作当下的语言就是:踩过界。

让我们遥想始皇帝出行时,在道路两旁曾有两个人发出不一样的想法,一个人说:“大丈夫生当如此”,另一个人颇为不服气:“彼可取而代之”。用不了几年,这两个人的确都这样做了。即便在当初可能就是心里默默一念,可是人就是这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种对比一直延续下来,还是宋太祖有军人秉性的直言快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道出帝王心事。换用民间的说法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一池不纳二龙。

即便刘凤翔所采用的方式和方法更为现代和文明,但是他还是没有预料到“在卧榻之侧酣睡”所带来的巨大风险。这样的风险要面对的就是连拨草带除根。

刘凤祥在《牛鬼蛇神录》中是以悲剧收场的,正是这个悲剧性的人和其悲剧性的结局,让杨小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而他所思考的“中国向何处去”这一命题也彻底改变了内容。这一点也造就这本书的独特性,它不仅仅是一段经历和记忆,还是一个反思,但更是一个质疑!

对于历史的叙述,我还是秉承这些观念:对于历史和历史学而言,我认为以下内容是描述准确的:发生了什么不是历史,为什么和怎么发生的才是;记录发生了什么不是历史学,探讨为什么和怎么发生的才是。重要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为什么和怎么发生的;更重要的是,针对同一个发生了什么,要探讨不同的为什么和怎么发生的。这些不同的探讨共存,这才是好的历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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